第37章 敢说你不采花
“让鬼魂说话！”
书房内，北沐寒端坐紫檀木椅之上，那搁在桌上的饭菜还没有动过的痕迹，手中握着朱红笔，却没有心思往账目上批注。
敌不动，我不动。
终于，北沐寒启声道，“你确定这样做了有用？”
“不确定，不过总得一试”我说出能让他气结的答复。
果然，他眉蹙了蹙，冷俊的面容高深莫测，“好！我就让你试那么一次，不过，后果自负！”
“自负就自负”我睨他一眼，毫不示弱。
“哼，不知天高地厚”手一用力，洁净的账簿上被朱笔划出一道长长的红痕。
洛家堡三小姐洛青鸢的千音阁外，此刻已是三更，千音阁灯火悉数全灭，里头的人似已睡熟。本明月朗星的夜幕，此刻却被黑布遮着般，不透光亮，凭白给这次行动添上诡秘的氛围。
“笨丫头，难得你有这么头脑光亮的时候，这次看你的了！”刻意压低的声音，不用说，又是洛君朗那个家伙。
我不答话，自顾自换好装备，其实，这个装备，也就是一床加工好的白被单而已，配上我裁剪的血红长舌头，看着洛红衣和我一样的装扮，不约而同的低笑。
北沐寒隐在角落，并不看我，眼神望着某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准备就绪，我和洛红衣来到洛青鸢的房门外……真是天赐良机，平时服侍洛青鸢的丫环竟然没有守着。
和洛红衣对视后，点点头，我们无声潜入房内，用低哑暗沉的声音喊着“三小姐……为何害我……为何害我”
“洛青鸢……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洛青鸢不知梦到了什么，睡得不甚安稳，当她惊醒时，看到的就是两个嘴里向她索命的白影，黑暗中晃晃荡荡，尤为恐怖。
“啊！你们是谁……”她猛然坐起，抱住锦被往床后退，身子畏瑟着。
“你说我们是谁，你杀了我们，我们做鬼也要拉你一起……”刻意含糊的嗓音。
“银屏画扇？是你们……”
“难为三小姐好记性，还记得两个惨死在你手下的丫环……”
洛青鸢惊恐的睁大眼，模样甚为楚楚可怜，喃喃道“不是啊，不是这样的……怪你们，都怪你们看了不该看的，听了不该听的”
洛红衣转头看我，我继续抖着嗓子问道，“还有小姐，你还打算杀了琉璃小姐对不对！”
说到琉璃，洛青鸢神色闪过一丝不忍，“五妹……那个出生就害死娘亲背负诅咒的孩子，长得好像年画里粉雕的娃娃呵，小时候还喊我三姐姐，三姐姐……可是现在呢，我只是让她帮我，炼出天下第一香，她有那个本事的，可是，她不帮我，她向着红衣……我得不到的东西，我也绝不会让别人得到！”
红衣此刻有些激动了，脱口就问，“那你为什么把事情嫁祸到洛红衣身上！”
洛青鸢沉浸在自己思绪，没有听出异样，只发狠道，“洛红衣算个什么，琴棋书画一样不同，刺绣女红连丫环都比不上，沐寒哥哥每次出去都会带她和君朗，什么时候有想过我……我不甘心，我喜欢沐寒哥哥十几年了，为什么沐寒哥哥正眼都不看我一眼……我倒要看看，沐寒哥哥对这样的红衣还会不会那么纵容”
“我对你们任何一个从来都没有纵容过！”寒入骨髓的嗓音突地插了进来，屋内的烛火忽的亮了，北沐寒负手立于门口，洛君朗站于他身后，脸上俱是惊疑。
我和红衣把头套和身上的床单卸下，洛青鸢的脸一会青一会白，陡然明白过来，闭眼，深呼出口气，脸上却带着颓败的镇定。
“是，我前面说的都是真的”
事情真相大白了。说到底不过是情和名在作怪，洛青鸢不服红衣，想要第一个炼出天下第一香，疯狂之后，而且会经常拿炼出的香给琉璃鉴定。银屏是在还香的时候看到她院中的曼陀罗，而且还告诉了画扇，被洛青鸢知道后，才把她们两个杀了灭口的。后来洛青鸢一直炼香没有进展，反而红衣那有了消息，洛青鸢沉不住气，宁愿先杀了琉璃。至于水袖，就更简单了，买通水袖偷了曼陀罗和香囊，事迹快败落时，来个杀人灭口。
北沐寒说出的话果然就会实践，洛青鸢还是按照堡中规定被逐出了，不过听说是被发配到了邻国浅图的某个洛家亲戚家中……
“你还真是铁面无私，不怕堡主回来怪罪于你么？”我往方形青松砚台中添了少许泉水，细细研磨，打趣道。
“规矩如此，义父也不能说些什么的，再说，浅图风景甚好，青鸢去那修身养性也好……倒是你，这次真让你赢了”
“既然是我赢了，那你答应我一件事吧”我狡黠一笑，眨眨眼。
“除了那个银色的链子，其他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真是该死的变态，就知道我想要什么还偏不还回来。
见我被堵的说不出话来，北沐寒貌似心情颇好，狼毫笔沾饱了墨，正要落下。
扣扣敲门声来，“大少爷，南归笙门有请帖送到”六子在门外喊道。
啪……笔还未落，笔尖墨汁结成一团滴落白纸上，晕染一片，似将要发生的迷局。
北沐寒沉吟道，“进来吧……阿离，今日你不用伺候着了”
最后一句是对我说的，我点头，识趣的告辞。
南归笙门，书上也没有什么记载，究竟是什么样的门派让北沐寒反应也这么大呢。
被北沐寒轰出来后，我带着噬魂在梅林间闲逛，噬魂如今越发的懒了，变成了实实在在家养的犬，再没有山野狼族的彪悍。
“笨丫头，原来你躲在这里，着实让我一顿好找！上次让你考虑的事怎么样了”洛君朗不知抽啥风，非得还惦记着收我为徒的初衷。
“再考虑考虑喽……”我敷衍般。
“不行啊，你得快点想，错过这村就没这店了，明天一大早我可就要随大哥去南归了”
“南归？”我捕捉到这个字眼，试探问，“是去南归笙门吧，那是个什么地方啊，厉害吗？”
洛君朗像看外星人般看我，“身为万州洛家堡大少爷的贴身丫环，你竟然连南归笙门都不知道？！”
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惋惜样子，“这么跟你说吧，武林中流传着这样一种说法，北洛家南归笙，其中南归笙门门主说的就是与大哥齐名的公子笙，那，说起这个人就不得了了，听说是仙人之姿，冠玉芳华，简直是要型有型，要能有能的人物啊……”
“那既然属于同一个阶级，今天大少爷收到邀访信的时候怎么这么吃惊呢？”
“虽然在江湖齐名，不过两派之间平时没有来往，这次公子笙相邀，肯定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明天就出发？”
“对呀……你问这个干吗”洛君朗疑道。
嘿嘿，有大事，我最喜欢了，生活太无聊，还得有事情来调剂调剂才行呢，何况，这洛家堡也着实也些闷了。去见见那个传说中的牛逼轰轰的牛逼公子笙，委实不错！
晚间去琉璃那玩了会，吃了岚儿做的香芋糕，话说岚儿的手艺真不是盖的，做的东西好吃的不得了，都撑的我快站不起来了，最后岚儿还特意装好让我带回去，真是善解人意入得厅堂下得厨房啊。
摇摇晃晃漫无目的走着，突然想起以前小院里的初晴，唉，说了会去找她的，现在都快要离开了，也该去看看她怎么样了才是，起码走前道个别，恩，说去就去！
依照脑海中的路线晃进了洛家堡杂使丫环居住的大院，此时还不太晚，初晴住的小屋却黑灯瞎火的，难道已经睡下了？
正准备离开，里头却传来低沉嘶哑的声音，“宫主吩咐你的事情，查出来没有？”
“还未查明，初晴有负宫主所托……”是初晴的声音，全然不似记忆中的清亮纯质，却带着江湖人特有的肃杀。
里头还说了些什么，可是声音太小，听不见，我在房门外呆了半响，略一沉吟，便离去，每个人都有自己不能说的秘密，至少目前，还没有搬到台面上来，我也懒得去做那说长道短的人，再说，我相信，凭着北沐寒的手段，这洛家堡大大小小的事情哪会逃的出他的法眼，恐怕他的心里早跟明镜似的。
一路暗想着回到我的房间，准备收拾收拾歇下的，明早，死乞白赖的也要跟上北沐寒！
脱下外套，钻进被窝里头，却没有丝毫睡意，有的是对前面之路的兴奋期待，和未知的迷茫，总觉得，将会有改变我一生的事情发生。
“捉小偷啊，捉住他，快……快点！”外头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家丁的叫喊声，间或兵器相接的抨击声，有小偷？
我暗暗惊讶，还有人敢在洛家堡大少爷的梅林小筑偷窃，闲命太长了么？有点怕怕，我把被子蒙住头，彻底缩在里头，仿佛这样就有了安全感。
正纠结着，窗台一声响，接着有人落地的声音，一瞬间，身子已经被人压住了，那人几乎是扑上来了，制住了我的动作。
我惊愕之余不忘呼喊，“非礼啊，救命啊，有采花贼啊……”声音出来却是低低闷闷的，根本没有什么威慑力。
那人仿佛哧笑了声，清亮的娃娃音有着故作的凶狠，“配合点，不然，这世上可要多了一位如花少女的鬼魂了！”
这个声音……娃娃音的娃娃脸的自恋狂的……白小白？！水仙！
被再见的惊喜所振奋，没有考虑现下是什么状况，我使力把蒙住脸的被单奋力向下拉，开心道，“小白！”
只见白小白的右手结成手刀准备劈下，却被我这一喊给硬生生停住，他愣住，低下头仔细看我，端详了片刻，才猛然一拍后脑勺，“花不离！是你？！”
“恩恩，是我啊”我笑道，“想不到我这个样子你还认得。”
“瞧你说的，这人皮面具还是我给你的呢！”白小白得意着，视线在触及我的脖颈下方时却变得游离。
我疑惑看去，这才发现，我这穿着单单一层亵衣，因为刚刚挣扎的时候领口又开了些，怪不得他有些奇怪，我脸一红，急忙整理好，嘴上却强犟着，“小白啊，不是我说你，大半夜的跑来洛家堡当采花贼，如今这么一朵鲜花在你面前，你反倒不好意思了。”
他脸上飘起两朵可疑的红云，“谁说我要当采花贼的，我只是为了找北沐寒……”
“啊！原来你不是来采花，是来采草的！”
白小白正打算问些什么，门外脚步声更甚，大批人朝这边过来。
“不好，他们找到这儿来了……”白小白皱眉，娃娃脸上一片苦恼。“这下该怎么办呢……”
“进来！”我掀起里边的被单，示意他躺进去，形式刻不容缓了。白小白略一沉思，没有多话，配合的往内一躲。
就在这时，叩门声响，一声比一声急促“阿离姑娘，有贼人闯入堡中，不知能否让我们搜查看看”听声音是梅林小筑的护卫长。
我努力平复语气，“既然是护卫长要搜查，那阿离自当配合，进来罢”说着，还不忘再细心给白小白盖个严实。
“得罪了！”房门一开，十来个人站在门外，看着一眼可以望尽的小屋内并没有白小白的踪影。
“怎么，护卫长大人，可在奴婢的房内有发现贼人踪迹？”我侧着身挡住白小白，嘴上的话轻飘飘的，却局促的拉扯领口，示意他们可以滚了。
那护卫长面色一变，急急道“看清了，没有别人，打扰姑娘休息了，多有得罪，姑娘见谅！”
一众人抱拳恭谨退下，不忘把房门合上……平时北沐寒不太管我，在他身边狐假虎威惯了，没想到还积累了那么一些余啊威的。
等待众人脚步声远离，白小白才把头探出来，翻身离我远远的。
“刚才你说的，采草是什么意思啊”他看着我，语带不解。
“你看，采花自然不用说了，花代表是美女，而草呢，当然就是代表帅哥了啊，你说你不是来采花是来找北沐寒，那不就是采草贼嘛！”我打趣道。
“什么啊！这么奇奇怪怪的没有格调的称呼，真不知道你从哪里听到的。”小白嘴撇着，一脸不屑。“再说，我来这里可是有正事的！”
“对了，不说还忘了问你，你不做你的杀手生意来洛家堡干什么，来杀北沐寒？”我托腮思考着，“可是他武功比你高，你这不是送上门找死嘛！”
“谁说我就只会杀人了”他一副受打击的样子，摆上一副沉重的表情，“经济不景气，杀手堂兼职副业，业务种类拓宽了不少，比如说上到帮人寻找丢失的宝物啊下到慰问孤寡老人啊……”
“行行行，你就说说这次的目的吧”我打断他。
“我跟你说你不要泄露出去啊！”小白神秘道，凑近我，低声，“我是来拿无机的……有个神秘人花大价钱叫我们杀手堂帮他偷到无机，而他说无机就在北沐寒手中！”
又是无机，那不就是上次两个黑衣人从凤铭夜手中拿走的吗？一个小小的玉佩而已，这么多人想要得到？况且，又怎么会在北沐寒手中，情报有误吧……
“切！我哪有那么八卦会到处说，再说，我连无机是个什么东西都不知道！”我垂下眼，掩去心中所思。
“你不知道？不对哎，那个无机起先不是在凤铭夜手中么，你是他的王妃也没有见过？”在别人口中再次听到凤铭夜的的名字，我也不知心里那是什么滋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