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樱承蒙主上救命之恩又得主上收留,接管商司也是想替主上分忧报答主上之恩,现今商司步入正轨,紫樱并无其他想法,只想在主上身边尽心尽力,服侍左右。紫樱没什么擅长的,但感主上的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希望能待在玄夜庄……长长久久地……伺候主上……”
许久没有回话,久到我都要抬头来看了,只听得上头传来一句悦耳的,“准了。”
璟用一种耐人寻味的眼光看着我。我掩盖不住满心欢喜,拼命压住上扬的嘴角。
“那你收拾收拾明日便搬到流云殿吧。”
我猛地抬头,“流云殿?!”
“你要贴身照顾我,自然是要住的近一些了。”不知是有意无意,他着重强调了“贴身”两字。
“是。”我欢快地应到。
从书房出来,陈朔东拦住我,脸有些黑。
“紫樱从商司司主被降到一个低等奴婢可曾甘心?”
“是我自己要求的你说我甘不甘心?”我一脸阳光灿烂,心情大好自然不计较给他做了嫁妆的事了。
“那你为何要如此?不过是几个提亲的人罢了,虽身份不普通,但主上连理都未理,你若不愿便无需放在心上。我……我自可有办法为你摆平。”
“什么?”我有些懵,“什么提亲的人?”
“你不知?你不知为何还要请示主上将你贬到他身边做……贴身侍婢?”
“到底什么提亲的人?”
陈朔东犹疑着不肯说,我直直盯着他不动。
“小主!小主!”琳琅气喘吁吁急匆匆地跑过来。
我还未示意琳琅说话,她便不顾着陈朔东就开口了。
“今儿个一早知府家闻二公子,城东大户程家程公子和粮米富商钟家钟小公子都上门拜访,差点在前厅打起来,主上亲自去前厅接待,却听说他们是来提亲,说要娶小主你的,便只回了句送客便把他们打发走了。这三家在晏城都大有来头不好得罪,主上态度如此不知……”
“此事是全玄夜庄都知道了么?”琳琅不顾有外人在此,便是这消息让别人知道与否都无甚影响。
“……是。小主赎罪……”琳琅低头应到。
我撇了一眼陈朔东,理清了这前后的来龙去脉和刚刚他的奇怪话语。
“主上如此做自是有他的道理的,不管应了哪家都是得罪另两家,还不如不应。”
“这三位中可有紫樱心仪之人?”陈朔东眼光切切,波澜涌动。
“那三位都是之前在商司应酬的时候有过接触的青年才俊,晏城里的姑娘都巴不得嫁于其中一位。若说这三位我更喜欢谁,那应该算知府家的二公子了,闻公子一表人材,浓眉大眼,我瞅着甚是心喜。只不过,他房中已有一位夫人,我紫樱虽不是什么名门望族,但也不想与她人分享自己的爱人。更别说另两位有置于外宅的连妾都算不上的红颜知己了,如此连身为男人的担当都没有如何能让我倾心。”
陈朔东沉默良久,闷闷蹦出一句。
“那紫樱要知道,主屋那位,更是不可能只娶一人。”
我一愣,默默看了他一会,他沉思了一会,似乎下定了决心要开口。
“其实本不用你抛去商司司主的职位委屈自己,若你愿意,我倒是有个办法摆平。”
陈朔东目光灼灼,我转头吩咐琳琅:“琳琅你先回流玉阁收拾收拾,明日我们搬到流云殿去。”
琳琅十分惊讶,却知现下不好开口询问,便应声走了。
陈朔东见我支走琳琅,又继续说:“紫樱,我也是只求一……”
“陈朔东,”我打断了他的话,“不管我事先是否知道求亲的消息,现下的情况我的选择是最好的解决办法。我很感激你想为我摆平的一份心。”
他定定望着我。
“我心有所属,只求那人垂眸,旁人于我都是过眼云烟。”我想了想还是继续说道,“那三人于我,还不如你这个朋友比较重要些,谢谢你还那么贴心地为我想法子摆平,但你无需费心了,我并未签什么卖身契于玄夜庄,连主上都不能替我做决定,便是主上答应了,我也不会嫁的。”
他眸中闪烁,沉默了一会儿,便笑着对我说,“如此你还在玄夜庄中,那今后商司若是有什么事,我可还能求你帮个忙。”
我笑着说,“那好说你尽管开口,不过你可是夺了我的位置的,以后帮忙我可是要向你讨要高额咨询费的。”
“好。”他笑得一脸温柔,我笑得嘴角抽抽。
我不点破,可我们俩都心知肚明了。至少他不会说出来省得以后见面尴尬,我也还不能和商司完全断了关系。
陈朔东也算得上是一表人材,和陈总管那一副武夫样还是很不同的,虽说看着像个柔弱的酸秀才,但毕竟长的清秀,看着不至于生厌。但我确是不知他何时存了心思。
若不是前些天他改口叫我紫樱,我也并不会起疑。不知为何他的存在感对我来说有些低。
他说房中那位更不可能只娶一位是什么意思?他好像知道些什么有关璟的真实身份的事。
不过现下要紧的事是如何处理求亲之事。
阴差阳错的,我讨了个贴身侍婢当,也是一个很好的挡箭牌了。
回到流玉阁,琳琅正指挥着下人收拾东西。
我对琳琅吩咐了几句,她应了便往暗司去了。没多久便将我要的信息带回来了。我随意翻了翻暗司送来的小册子,沉思了一会儿,对琳琅说道:“你去库房备一根好的野山参,一套雅致的首饰和一颗夜明珠来,这三样东西的价值不可相差太多。”
“是。”
“对了,今天三位公子求亲可是送了礼?之后可带回去了?”
“是带了,三人走的时候未曾带回去。”
“毕竟自己带回去面子上过不去。”何况这三家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你明儿一早去武房安排些武夫来,随我将这些赠礼都还回去。”
“是。”
翌日一早,我难得起了个早,让琳琅帮我简单梳妆了一番,画了个微微上扬的剑眉,显得有几分眼神凌厉。挑了身艳紫色的偏硬质的光面罗缎,整个人气势强硬了起来。我满意地看着模糊不清的铜镜中的自己,微微扬起一边嘴角。
琳琅疑惑到:“小主为何要做此打扮?如此……”
“你想说凶神恶煞?”
琳琅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大户人家都喜欢温婉娴淑不会闹事的大家闺秀,不喜很有可能让后院不安生的强势妻妾。事情要做就要做得滴水不漏,有的时候压垮骆驼的就是那最后一根稻草。”
庄门口武夫们已经将三家的赠礼排好,我坐上前面的轿子,吩咐先去了最近的粮米富商钟家。
钟家的家业深入晏城不可动摇,毕竟百年商号,几乎垄断了晏城所有的粮米食材生意,民以食为天,钟家的生意早已四通八达,若无变故,钟家世世代代都可指着这生活无忧。便是玄夜庄底下的酒楼里的珍贵食材几乎都是从他们家的商铺来的,因为自己长途从外地运输这些食材,还不如直接去他们商铺买便宜。
这钟家老爷子所出仅有一子,是以对这钟小公子特别宠爱,宠爱到他稍稍有个头疼脑热的都要给他补个大补药。所以钟家最缺也最不缺的就是各种珍贵药材了。
到了钟府门口,琳琅让看门的下人去通报了声。过了一会儿便说钟老爷子在前厅等候了。
我让一队武夫们抬着钟家的赠礼和我一起进去了,其他两队在门口外候着。
钟老爷子坐在主座上看我吩咐他们将赠礼放下后,叫了丫鬟看茶。上了一套鎏金飞鸿的青瓷茶具,任谁见了都会觉得富贵不已。沏了茶对我说:“紫樱姑娘,这是我新近得的太白松针,你帮我品品,是不是真的比春山龙井要甘冽。”
我看了他一眼,端起茶碗抿了一口,清香幽雅,入口一股山间微风略过的虚无缥缈之感,回味却甘甜更甚,淡淡夸到:“确实好茶。”顿了顿,干笑两声又开口,“钟老爷见笑,紫樱无知不懂品茶,比不出高低优劣。这茶水只要不冷不烫能入口就行,寻常庄里喝的春山龙井、什么什么白毛什么的,也就是托了庄主的福,我也就当成水来喝。”
他也不答话,端起茶,看了一眼武夫放下的赠礼,幽幽问道:“紫樱姑娘可是嫌弃赠礼太少?”
“钟老爷说笑了,这赠礼多的我们家下人都抬不动了。”
“哼,那你还有何不满,我家致儿可是要迎娶你为正房夫人的,这是晏城多少人家女儿求都求不来的,你可知我就这一个儿子,将来家业也是要交于他的,你明白钟家少夫人意味着什么么?”
“钟老爷息怒,正是紫樱明白才不得不拒绝。其实紫樱除了商司司主还有一个不为外人熟知的身份,便是我们庄主的贴身侍婢。虽外人鲜少有人知晓,但庄内上上下下都是知道我的身份的。钟家是大户人家,这正房少夫人的位置让一个侍婢来当实是不妥,紫樱承受不起这等殊荣,还请钟老爷见谅。另外紫樱这有一根上好的野山参,品相很好,还请钟老爷笑纳。”
琳琅将野山参递给了钟家管家。
钟老爷沉吟了一会儿,眯着眼看我,眼睛里透露着精光。
“紫樱姑娘能为我儿思虑至此老夫甚是感动,你说你是你们家主子的贴身侍婢,这着实会落人些口舌,但我儿十分中意于你,钟家也不是那么些迂腐的大户人家,只要紫樱姑娘嫁入我们钟家,老夫保证,绝不会有人嚼舌根。姑娘家总是要嫁人的,紫樱姑娘在商场如鱼得水,想必也不想嫁人后才能如此埋没了去,而我钟家世代经商,若你嫁过来,上上下下的账本都可以慢慢移交于你,也好让紫樱姑娘发挥所长。”
账本对于经商大家来说可是十分重要的东西了,管了账本相当于掌握了经济命脉。若我是个一般的乐于经商勤于经商的女子,早该受宠若惊心花怒放了,可惜我闻言只是生生忍住想要把野山参塞进他嘴巴的冲动。我的半面面具遮住的是下半张脸,不然现下他一定能看到我在咬牙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