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渊忽然抬手。
一道黑色的幻影自他指尖掠过,我听见他的声音——
“晚晚,我答应你。”
这是我最后听见的声音。
华灯初上。
妇人双手合十,虔诚跪倒在一尊金色的雕像前,祈求。
这个妇人,即使她化成灰烬,我也认识。
短发似浪涛齐耳,身姿曼妙玲珑,她跪下的倩影足矣令人浮想联翩。
徐家得如此美娇娘,上辈子大概拯救了银河系。
徐夫人跪倒在地:“我只求您……救救我的儿子,这是最后一次……”
三两只梧桐叶的影,遮去街面灯火。
此处,遗世而独立。
青石板路面响起的脚步声。
黄袍道人踩上台阶,却未进庙。
“红尘之中,缘主何事缠身?”黄袍道人站在檐下,阴影遮去脸上一半容颜。
他露出的半张脸,清秀俊雅。
黄袍道人问:“本道可尽力而为,替缘主分忧。”
“大师……?”徐夫人站起身,蓦然回首,满眼梨花带雨。
徐夫人的脸,远比她的身段更妩媚,更妖娆。
如果她晚生三十年,京华妖姬的名号,大抵是她的。
可她脸上只有绝望。
无尽的绝望。
“大师,求您救我的儿子!”她急促的呼吸带动婀娜的身姿起伏,“我只求您救我的儿子!”
“令郎命数未尽,缘主不必忧愁。”黄袍道人没有表情,“缘主眼下这颗泪痣便是一劫,敢问缘主之前可有心结?”
“心结?”她忽然不说话了。
“心结未解,此劫难过。令郎的命数,与缘主休戚相关。”
徐夫人吞吞吐吐:“早年……先生娶我过门,却从未碰我,我本想他不在意男女之事,却未曾想……他只是不愿碰我。无儿无女,议论四起,我只是无可奈何才……”
出人意料之外,如此身姿与容貌却寂寞如雪。
更出人意料之外,徐夫人还是个“烈女”。
她求了灵丹妙药,挑了个月黑风高夜,拉着先生强买强卖。
只可惜,这个丹虽然灵,但不是灵秀,而是灵异。
徐夫人在水年七月半生了个女儿。
女儿还有一个生根发芽,若活物的胎记,不久参与接生的医生便全染病而亡。
徐夫人从前不得宠,此后更是弃妃。
她想翻身。
她不愿这大好年华绝美身姿空去。
她听说尸山多阴邪,只求邪能镇邪。
于是她将女儿遗弃在尸山。
徐夫人又选了个月黑风高夜,又强买强卖。
意料之中,她又有了一个孩子。
而且,是个男孩。
——奈何,她高兴早了。
徐珩有心疾,若不是徐家有钱,也活不了几年。
可就算再有钱,也不能无限续命。
“解铃还须系铃人。”黄袍道人站在阴影之中,将整张脸隐去,“寻弃女,此劫可破。”
“敢问大师,我该如何去找?”
道人不再回答,而是顺着庙宇中阴影离去,他轻轻吟诵一首词——
“墨云拖雨过西楼。水东流,晚烟收。……”
道人渐行渐远,声音遥远而轻盈,最后只似风声。
我极力看他。
只见他最后化作了一团黑烟,飘散在空中,仿佛从未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