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突然晕厥
“大哥请,小弟今日与大哥一样,就是她的珏哥哥,我们一起祭拜她,可好?”
双手交握,一切尽在不言中,雨势越下越猛,二人率先向山上走去,众人在身后一路默默跟随,漫天的纸钱被雨水浸湿,落地,帏帐上的白布也耷拉着,整个玉儿山仿佛都沉浸在悲痛与潮湿之中!
兰倾城一袭白衣,头戴黑纱梭帽,和那些侍卫一个装扮,因而遮住了那一张绝世容颜!
此时的她,万分兴奋地看着那一对人马浩浩荡荡的上的山来,心头竟狂跳起来,若不是因为有黑纱遮掩,怕是要出了丑去!
昨夜听珏说此地葬的是冷皇的爱妃,今日他特意从遥远的大兴王朝过来,要将她整棺迁至大兴,着实令她震惊,所以趁着香儿给她去弄吃的,她就偷偷溜了出来!
现在,她一点也不后悔冒着如此大的雨势偷跑出来,因为,她终于看见了那个人,那个在她夫君口中堪称神奇的“冷皇”!
虽然连日奔波,他的模样却没有一丝倦怠,见到圆形的冢,不停的颤着手摸着那墓碑,那泪水和着雨水一起奔流的都让她心疼!
唉,还真是个痴情种啊!
慕容珏陪着他一起跪下,雨水弄湿了他们的龙袍,一黑一黄,煞是惹人艳羡!
这死去的人儿着实有福气,能让这天下如此尊贵的两位帝王屈尊下跪,着实让人想替她去死!
一切祭拜流程结束后,端木靖依然不愿起身,哑着嗓子,他艰涩开口:“兄弟,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好吗?”
“大哥,地面阴潮,可要保重身子才是啊!”
兰倾城看着他从身后取出一管萧,轻轻点了一下头,慢慢的放至唇边,剑眉絷起,凤目紧闭,心突然之间就漏跳了一拍,这个男人,长得如此俊逸,当他面对他爱恋着的那个女子时,又是何模样呢?
思及此,她的脸颊通的一下,红了个遍,天,自己的夫君在此,自己怎么可以如此相像别的男子?!
羞愧在她心中盘旋,她不得不移开胶着在他身上的目光。
只是,他给她的感觉,为何那般异样?!
似熟悉又绝对陌生!
似陌生又倍感亲密!
天啊,看来今日真是不该来,在这样的地方,自己怎么净想着这些不该想的事情了呢?!
慕容珏率先离开,羽国的侍卫也自行撤退,就在兰倾城跟着他们慢慢向山下走去时,一阵箫声悠悠传来,她不禁回过头去……
雨帘下,那一抹玄黑依然跪着,雨水已将他身上的黑袍完全打湿,萧管中逸出的曲子令她浑身一抖!
雁南飞----雁南飞,雁南飞,雁叫声声心欲碎,不等今日去,已盼春来归。
今日去,原为春来归,盼归,莫把心揉碎,莫把心揉碎,且等春来归……
这首曲子是她夜半梦萦时,常常响彻耳边的雁南飞,这段时日,唯一记得的曲目就是这首凄婉的雁南飞,没想到,此人也会!
在这漫天飞舞冥钱的今日,她又一次听到了梦中的箫声!
云袖!
这墓碑上的名字,我和你到底有何渊源?!
先是被人认错为云妃,接着又见到了让我觉得似是而非的人,现在,这一首萧曲为何让我倍感心痛?!
慕容珏示意侍卫全部撤退,而后站在她身后,默默的看着呆呆望着端木靖背影的兰倾城,她是想起什么了吗?
难道端木靖之前已向她吹奏过此曲?!
唉,雁南飞!
九曲回肠,哀伤难抑,此曲由萧吹出,更是让人徒增泪水……
箫声飞出,雨点变得更大了,仿佛苍天都被这乐曲感动,袖儿啊袖儿,我盼着你将蛊毒解去,回到我身边,从此后我们幸福一生,谁知,那蛊竟如此厉害,早已将你喝干榨尽,早知道如此,我还要这江山干什么?!
没有了你,一切都无意义,没有了你,我活着就等于死了,没有了你,这世上的一切在我眼里,都是灰色……
春日在我心里永远不会归来了,因为你再也不会回到我的身边,回到我的怀里!
明日天晴,我就带你回家,回到只有我们的家!
兰倾城看着他一遍又一遍的吹着,泪不经意已流满脸颊,觉察到了失态,连忙跟着慕容珏继续向山下走去,二人一路无言,各怀心思。
接连几日的阴雨让迁棺之事未能成行,端木靖也只好耐心住了下来,每日依然去玉儿山静坐吹箫。
兰倾城还是那日见到那个让人徒增心痛的人的,到现在,即使她想出去,也被慕容珏的不动声色给吓得不敢逾越!
妇道让她怯懦,自己已经做得如此过分,再偷偷前去,只怕慕容珏会大发雷霆,虽然他从未对自己发怒过!
等到第五日,天色终于放晴,迁棺仪式才正式举行,而此时的兰倾城却再也没有机会去观看了,因为,一个天大的喜讯从早晨醒来就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兰阁今早就被喜气洋洋的氛围充斥着,丫鬟们忙的不亦乐乎,个个脸上笑意盈盈,慕容珏一大早就来打过招呼,要到午后才有空过来。
“娘娘,难道您一点也不记得兰侍郎的模样了吗?”
香儿一边给兰倾城梳理着青丝,一边紧盯着她的模样询问着,神情怪异。
今日一直在边疆服刑的原侍郎兰琛携家眷从陶舟返京,新皇赦免他待罪修身,在京颐养天年,兰倾城虽懵懵懂懂,但依然满怀感激的谢了隆恩!
“兴许是自己选择了遗忘,说实话,真的一点印象也没有,呵呵,香儿,我是不是很大逆不道啊,自己的父母都能忘记呢……”
“娘娘千万不要自责,谁也不想这样,不是吗?今日一见,兴许您能想起呢,宽宽心,娘娘吉人天相,自会洪福齐天的哦。”
兰倾城看着镜中的人儿,皱起眉,轻轻抚了下眉心,这镜中人是自己吗?
高耸的云髻上插着一支碧绿的玉簪,一袭金黄绣凤的锦袍将她衬的犹如九天玄女下凡,徒增国母风范。
略施粉黛的容颜上,水眸含春,翘鼻下的樱唇,更是嫣红欲滴!
呆滞的望着自己的容颜,兰倾城的脑中不禁一片空白,这样貌竟也是如此的陌生,这脑中还能记得住什么?!
“香儿,你一直在我身边服侍我的吗?”
手上的动作一顿,香儿不知道如何回答她,以前即使她再孤陋寡闻,也知道皇上确实没有纳正妃,突然从南召带回娘娘,真是让全宫上下为之震惊!
那兰侍郎确实徇私舞弊,但后来究竟怎样,谁也不得知,现下却突然携家眷归京,真是蹊跷无比!
还有昨晚……
“香儿一直服侍在您左右,娘娘又在想什么呢?”
“这脸是我吗?为何我的脑子里什么也没有,感觉一片浆糊?”
“娘娘,是您太激动了,您看,这眉,这眼,哪一样都是您,前殿传来消息说兰侍郎已到,我们快去,不就知道了吗?”
兰倾城的心一跳,踯躅不前,“我,我有点担心!”
“担心何事?皇上一会就回来了啊!”
“我,我就是怕……珏怎么到现在还不回来呢?”
“那个冷皇一时半会怕是不会结束仪式,就他那副痴情种样,不定能干什么呢!”
听香儿说到那个如黑鹰般的男子,兰倾城一下子就来了精神,她的眸色一下子充满了异彩,口气倒没现出一丝异样,“他还能干什么,无非就是再吹吹箫罢了!”
“这可不一定,昨晚灵儿去给他送糕点时,就发现他在画画那……呃,我们快去前殿吧,不然,真要迟了……”
兰倾城看着她话说了一半,神色窘迫的模样,不禁好奇,“他画的可是他爱着的那个云袖小姐?”
“娘娘您----怎么知道?当时他正点好最后一笔,随后便痴痴的望着画像,泪流满面,灵儿说,当时他的模样可真叫人疼……”
香儿没敢接着说,那幅画是在太骇人了,那女子的眉眼,笑容,脸型,就连脸颊的梨涡,都那么像面前的娘娘!
灵儿今日已向皇上请辞,以回老家拜祭母亲为由,不然她那条贱命还不定何时就给取了去!
兰倾城看着香儿害羞的模样,不由一阵轻笑,随后才随着几个宫人出了内殿,今日,父母大人携姊姊妹妹们归来,确实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可是,为何她的心中一点喜悦之情都没有?!
兰侍郎早已不是侍郎,一介平民被当做皇亲国戚相待,自是感激不尽,再见到宝贝女儿,更是喜极而泣!
一行人看见兰倾城,刚想跪下行礼,就被搀扶起来,兰夫人一激动,抱着倾城竟痛哭失声,惹得她也禁不住红了眼眶。
这么一个柔软而又充满母爱的怀抱,让兰倾城觉得心的一角有了那么一点松动,是自己很长时间没享受过母爱了吗?
怎么觉得如此的想哭呢?!
“父亲,母亲,姐姐,快坐下,长途跋涉,辛苦了吧?”
兰侍郎抹了把老泪,也颤颤巍巍的坐下,望着高耸入云的大殿,再看看身边的女儿,不禁喟叹了一口气。
兰夫人只是不停的摸着倾城的手,满眼的眷恋,让一直倔强的站在旁边的兰朵儿嫉妒不已。
午膳是慕容珏早就安排好的,就在千顷殿,平时就慕容珏和兰倾城,今日多了娘家人,宫人们忙的更是提溜转!
“妹妹真是好福气啊,这儿本该是我每日用膳的地方,谁知一切都变了……”
“朵儿!闭上你的嘴!”
兰侍郎一脸羞愧,兰夫人则厉声喝止了女儿的疯言疯语,倾城一看局面僵了,便轻笑起来,“母亲不必生气,我早就忘了以前的一切,即使姐姐说,我也不记得,也不会当真的。父亲,吃吧,这是今早才送来的鲈鱼,可鲜了!”
“好的,你父亲最近胃口不太好,女儿你也要多吃点,毕竟你现在也是有身子的人了……”
兰夫人一边用眼色制止兰朵儿,一边劝慰兰倾城,要知道这大小姐的脾气,有可能会害的他们再次受那颠簸之苦的啊!
用完膳后,兰琛一行就被引领到了花岗鱼池,这里占地约有十亩,遍池的荷花下养着五彩锦鲤,一群群的游玩在荷叶下,微腆着肚子的兰倾城一路搀扶着母亲,心情愉悦的观看着这夏季的绚烂景色。
“皇上驾到----”
伴着一声高呼,众人齐跪:“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慕容珏微一抬手,双手扶起兰倾城,眉眼都是笑意,“众卿平身吧,倾城,见到岳母,开心了吗?”
梨涡深陷,兰倾城微微倒在慕容珏怀里,满眼倦意:“珏,谢谢你,你真好……”
话没说完,就已晕厥在慕容珏的怀里,一时间,众人皆惊惶失措!
“倾城,倾城,你怎么了?传御医,快,传御医!”
慕容珏吓得脸色惨白,一把抱起已软瘫在他身上的人儿,就朝着兰阁狂奔而去……
兰倾城这一睡就是三日,到了第四日,仍旧没有醒来的迹象,全安康城里的名医庸医,宫中的御医,有着三脚猫功夫的江湖骗子,都找来试过了,就是不见起色!
慕容珏更是茶饭不思,没日没夜的守在她身边,烛光中,那一张素颜让他心痛,让他无限眷恋,袖儿啊袖儿,我刚把他送走,你就晕厥,是你的魂跟着他去了吗?
难道我不好吗?
就连你的魂魄,都那么深深痴爱着他?!
他就有那么好吗?!
深深叹了口气,他突然想到了老巫师临走时灼亮的眼神,心思一动,他是否隐瞒了什么,最近为何她总是困倦,甚至于晕厥,连御医都素手无策呢?!
看来,症结还是在那绝情蛊身上!
昨日他曾试探端木靖,得知那蛊并没种入他身,被老巫师原封不动带回,看来,他是必须亲自跑这一趟了!
烟城今日全城飘素,家家户户裹上白布灯笼,全城百姓禁商一天,哀悼国母云袖之棺入皇陵!
端木司携着苏倩儿和一帮大臣将士早早的等候在皇陵,当那条白色蜿蜒的人群出现在他们的眼帘时,哀乐即刻响彻天空……
黄埃散漫风萧索,云栈萦纡登袖阁。
武陵山下少人行,旌旗无光日色薄。
蜀江水碧蜀山青,圣主朝朝暮暮情。
行宫见月伤心色,夜雨闻铃肠断声。
袖儿啊袖儿,你怎就这样离开我们了呢?
想当年,回眸一笑百媚生,生生的让我失了心,本以为你和二哥可以幸福永远,现在,却又如此早逝,你让我情何以堪啊?!
大哥走了,二哥疯了,而我,也丢了魂,袖儿,你怎可如此狠心的独自离去了呢?!
端木司无语泪千行,而苏倩儿早早的望着那冰棺就已经哭成了泪人,这样的结果让她无法承受,那么美好的一个人,就这样早早的离开了人世,所有的幸福和快乐她还没来得及享受,人生还没来得及展开,就这样离去了,怎不叫人心酸悲痛?!
当一身缟素的端木靖扶着棺木来到皇陵时,顿时哭声一片,钟声奏响,入陵仪式正式开始!
端木靖一袭白衣,衣袂飘扬,凤目赤红,几日的奔波和哀痛并没有让他觉得困倦,或许是对身体的变化已经麻木!
皇陵位于地宫,分四层,上个月,他刚把母妃送进来,没想到现在又亲手送进了心爱的女子!
心又一阵绞痛,如若不是肩上的重担,他真想随着她的香魂一起飘去!
“史官承诏,大兴王朝冷皇之后云袖,蕙质兰心,德以谥尊,宜于追册为德孝皇后,入葬皇陵!”
尖细的嗓音缓缓的响起,一字一句的在皇陵外宣读着。
端木靖死死的扒着白玉冰棺,久久不愿放手,一旁的黄威哽咽着轻声提醒,“大哥……时辰,快要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