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君御没想到胡月带他去吃炸酱面。那店铺巴掌大的地方,外饰陈旧,不过进到店里,却让人眼前一亮。墙壁上贴着壁纸,上面是手绘的图案,画着四合院,院中种了桑树,还有灶膛,锅里正下了面;餐桌都是两人桌,配上木凳,古色古香的。里面吃面的人很多,多数是一男一女。
他们两个在靠近窗口的位置坐下,紧接着就有一位老妇人过来问他们吃什么。显然胡月和老人是认识的,老人熟络地和她打了招呼。
“月月啊,你可很久没来了,最近忙啊?”老人慈和地笑笑。
“阿姨,我最近工作忙就没过来,这不是正好蹭朋友的车过来一口面嘛!”胡月巧笑嫣然。
“你啊,再忙也要注意身体,你看看这小脸都发白了,没上次来的时候红润了。”老人的语气里满是心疼。
“我没事,阿姨。”胡月拉着老人的手,撒娇地摇摇。
“这个小伙子是你男朋友吗?”老人显得很热心,“叫什么啊?”
“阿姨,他不是我男朋友,只是普通朋友。”胡月连忙解释。
“阿姨,我叫严君御。”
“知道了,知道了,小伙子长得俊,不错,真不错。”老人念叨着。
“阿姨,你还是给我上面吧,我都饿了。”胡月笑着说道。
“好好好,你看我啊,老糊涂了。”老人拍拍额头,“想吃什么啊?”
“炸酱面,两碗!”
“好,我这就安排给你做,你等会儿啊!”老人蹒跚着脚步离开了。
严君御目送老人走开,眼神中带着疑惑,按理来说老人这种腿脚已经不适合在店里干活了,雇个人也用不了多少钱,而且这里生意也不错,不至于差钱啊!
“王阿姨和王叔叔两个人,在这里卖面都三十来年了,属于老店,生意一直是老两口在忙。如今老了,可还是闲不住,一直维持着小店。来这的也都是熟客,大家都理解,所以慢点也就慢点。最主要的是,店里的面真的很好吃,你一会儿吃了就知道了。”
“看你的年纪也不大,怎么会找到这老店呢?”严君御笑着问她。
“在我小的时候,母亲就喜欢在这里吃饭,她特别喜欢吃炸酱面。父亲呢,总是忙着工作,起早贪黑的,在家的时间有限。那时候,我就问母亲,爸爸怎么总不在家呢?母亲就说,你爸爸抓坏人呢!
后来,母亲也开始忙了,我一个人放学就会来这里吃饭,王阿姨就会招待我。一来二去,就喜欢上这了。”胡月有些感伤。
严君御却感觉胡月有尚未说完的话,可她明显是不想说,所以也不便问。
果然如胡月说的,这店里面味道很好,严君御吃光一碗后又要了一碗。胡月说他是猪,那么大的分量还不够他吃。严君御开玩笑说胡月也不遑多让,那么大的一碗面吃得干干净净。
“你这么说女孩子可不好吧?”
“罪过罪过,无心之失,无心之失,请你原谅!”
“你们律师是不是都这么油腔滑调的?”
“这是偏见,我想你们做刑警的应该不会也这么认为吧?”
“我啊,信!”胡月调皮一笑。
“吃完这顿饭,我们是不是就算朋友了?”
“不算。”胡月说,“朋友是建立在了解之后的志同道合。”
“你这是同志的概念吧?”
“同志就是朋友!”胡月执拗地说,“只不过建立在生死之交而对真理的追求之上。”
“那给我一个了解你的机会?”
“你是想追求我?”胡月似乎对他有所防备。
“你希望我回答是还是不是?”严君御以退为进。
“试探我?”胡月突然笑了,如同绽放的花朵,“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了?”
“我哪敢啊?在你面前,我可得老老实实的,万一惹恼了你,给我安一个什么罪名,我可担不起。”严君御笑着说,“我呢,就是单纯想和你交个朋友,你别误会,我不是那种登徒浪子!”
胡月笑着说:“要是这样的话,我愿意交你这个朋友。”
“怎么?你有男朋友了啊?这么怕人追啊?你倒是挺为你男朋友考虑的。”
“我没有男朋友,单身,只是不想谈恋爱而已。”胡月纠正道。
“你这个观点,倒是和我那个朋友不谋而合。”严君御摸了摸下巴。
“什么朋友?”胡月问。
“昨天你夜里献血那个!那件事还要谢谢你。”
“举手之劳,不用道谢。我们这种熊猫血的人啊,属于稀少物种,要是再不互相帮忙,那就是自掘坟墓。”胡月感慨道,“对了,能帮我介绍一下这个人吗?”
“为什么?”
“就是好奇,想看看这个人。”
严君御却有些迟疑,昨天虽然他向姜剑说了那套话,可是他那是嘴硬,他看得出,白冉似乎因为顾也直的救命之恩而暗生情愫,要是再把胡月介绍过去,会不会也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呢?
“行啊,肯定让你看到他。”严君御先安抚下来,“我们是不是留一个联系方式?加个微信,也算是熊猫血携带者和熊猫血携带者朋友的友谊嘛!”
“好吧,加一个微信吧!”
二人加好微信,付了账,便出了店门。严君御想要送胡月回去,却被她拒绝了。严君御笑着说:“你要走回去啊?这么远的路,打车也挺费钱的。”
“你怎么知道我住得远呢?”
“第一,这里距离你上班的地方可不近,你如果住在这附近,又没有车,每天可太浪费时间了;第二,刚刚王阿姨说你很久没来了,你说工作忙,如果你住在附近,再忙也不会没时间过来。所以我猜,你应该住在支队附近吧?”
“你还挺会分析的嘛!”
“既然我分析对了,让我送你回去吧?”严君御拉开车门,绅士地邀请胡月。
“我可没说分析对了就让你送我回去啊!”
“朋友之间,送你回家都不行吗?”
“律师的嘴啊,真是太能说了。走吧!”胡月坐上车,将地址告诉了严君御。开了四十分钟,才到达目的地。胡月道了谢,便要上楼,却被严君御叫住。
“不请我上去坐坐?”严君御笑着问。
“是你自己说的,要和我当普通朋友。普通朋友的交往,需要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我们刚刚见过两面,我不能轻易把你带回房间。”胡月狡黠一笑,挥挥手就跑上楼了,“再见了,别忘了帮我引荐给你的朋友。”
严君御挠了挠头,有些头疼,这胡月似乎是铁了心要认识顾也直了,难不成熊猫血的人自带相互吸引的特点?白冉如此,这胡月似乎也是这样啊!
“君御,干什么呢?”姜剑的声音突然在严君御的身后响起。
“你怎么在这?你不是调查常亮去了吗?”
“我是跟着你来的,你小子不是说看上白冉了嘛,怎么又勾搭上一个?你是打算脚踏两只船吗?”姜剑搂着他的肩膀,“我们兄弟有一个原则,换女朋友归换女朋友,但是绝不可以脚踏两只船,你可别忘了!”
“还用你说啊!”严君御轻轻肘击了姜剑一下,“我是觉得我在白冉那没戏,所以才打算改换门庭的!”
“怎么没戏了?”姜剑问,“哦,我想起来了,你是不是也察觉到白冉对也直动了心思了?”
“就你小子聪明是吧,咱俩是难兄难弟,你就别嘲笑我了。你以为闻桦看起来对也直似乎若即若离的,可是他们两个的关系绝不一般!”
“你小子自己心里发堵,现在又来堵我是吧?”
“互相伤害嘛!”
“对了,这个姑娘什么来头?”
“昨天夜里给也直献血的姑娘,叫胡月,还是位刑警呢!”
“哟,真上心了?”姜剑打趣道,“别怪我没提醒你,小心被一枪崩了!”
“你就咒我吧!”严君御锤了下,“哥们这次就来真的了!倒是你,也该真一把了吧。”
“君御,”姜剑突然认真起来,语气有些迟疑,“有句话憋在我心里很久了,一直想对你说却又不知道怎么说,当年那件事,对不起!”
严君御突然沉默起来,过了很久才说话:“姜剑,其实我知道,当年那件事根本不怪你,你也不知道她……你用情至深,到现在也不肯放过自己。”
严君御转过身面对着姜剑,扶着他的肩膀,“我现在想要走出来了,你呢?”
姜剑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打着哈哈说:“怎么突然这么认真起来了?走了,回去吧,还得商量商量常亮的事呢!”
看着姜剑的背影,严君御脸上漫上了哀愁。往事埋在灰尘里,风一吹,扬起一阵灰,羞涩地露出那封尘的一角。两个牵连其中的当事人,在这一刻又将往事覆盖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