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赐仁忙乎完了铺面的事,心想马上就要过年了,自从上次小礼堂拜师周未济以后,就没有正式拜访过,正好趁着自己这趟来省城,去拜会一下自己这个师傅,吴赐仁也没有特别提什么礼物,只是将先前寂空送给自己的茶叶分出一半简单包装了一下就拧着到周未济家。
周未济家倒也不是很难找,一路吴赐仁稍微问了一下就找到了,不过他住的地方不是跟其他校领导住扎堆,而是一处比较偏僻的小别墅,吴赐仁一阵敲门之后,来开门的居然是王文清,这倒是让吴赐仁颇有些意外,王文清开门见到手拿着一小包不知是什么东西的吴赐仁也是愣了一下:“小吴师弟,你怎么来了,也没见你提前打个电话,快请进,快请进。”
就在吴赐仁被王文清迎进屋之后,吴赐仁在客厅没见到周未济,于是向王文清问:“王师兄,师傅不在家么?”
王文清一边示意吴赐仁坐下,一边说:“老师这个点肯定是在楼上书房看书呢,你稍等一下,我去请老师下来。”
没多大一会儿,周未济便带着王文清一起下楼来,吴赐仁赶紧迎了上去:“师傅,您好,先前回学校之后,一直都忙,没来得及正式拜访一下您,这马上就要过年了,提前给您拜个早年。”说完,他便左手抱右手向前伸直,身体向前深深一鞠,一个标准的晚辈向长辈问安打躬礼。
周未济见自己新收的弟子登门给自己拜早年,心里很是欢喜,连忙示意着吴赐仁在客厅沙发坐下,这时一旁的王文清打趣到:“我说师弟啊,你这过年过节的,就这么两手空空的来给老师拜年啊,好像有点诚意不够吧。”
吴赐仁有些尴尬,自己又不知道周未济喜欢什么东西,买点商品化的东西吧又显得有些俗套,这次来省城之前经过一番思量之后,才决定将寂空法师送给自己的茶叶一分为二送过来的,要不是他怀疑周未济就是自己授业恩师庄周的话,他还舍不得拿这茶叶过来呢,这茶叶对于安神宁神可是大有好处的,听到王文清打趣自己,忍不住还嘴:“师兄说笑了,我这不是拧了一包茶叶过来么,怎么说我两手空空来的啊。再说了我这茶叶市面上可买不到哦,我也是机遇偶然得到的。”
王文清笑了笑:“我说小师弟怎么知道老师喜欢喝茶的啊,老师有一个专门放茶叶的储存柜,里面全国各地的名茶都有,小师弟你这话有些说满了吧。”
吴赐仁虽然对于茶叶没有什么特别的研究,但是既然寂空说是他自己种的茶叶,肯定别处是寻不到的,更何况他自己是亲自品尝过,知道其中的奥妙之处,原本是打算锦衣夜行送给师傅尝尝的,但是来到师傅家里见到王文清貌似也住这里,眼下又见王文清这般说法,担心他因为不识货而浪费了自己对师傅的一番孝心,于是开口解释:“这茶叶是我一个忘年之交自己亲手种的,跟市面上的茶叶有很大区别,具体我也说不上来,要师傅自己尝过了才能体会其中妙处。”
这时眼见自己2个门生相互打趣拌嘴的周未济也来了兴趣,身体微微前倾:“哦?还有这说法?来,文清,你去楼上将我的那套茶具取来,咱们一起品品你这小师弟带来的这茶叶有何玄妙之处。”
不多大一会儿,王文清捧来一套茶具,开始摆放之后,就用一个青铜壶架在小木炭燃起的台子上烧起水来,吴赐仁虽然对于茶具没什么特别的研究,但是还是不由得被眼前这套茶具给吸引了,这套以荷莲为主题的茶具显得格外的新颖,朱红的花脉,墨绿的莲芒内镶嵌着粒粒活动的莲子,青青的荷叶、荷梗,碧绿的青蛙,充作壶底平衡的红菱、乳白色的藕、鲜嫩的赭石荸荠,鲜艳夺目,给人以美的享受。
吴赐仁一时看不出这茶具究竟是用什么材质做出来的,但是看到这考究的外形估计应该不是凡品,于是忍不住问:“师傅,我不太懂茶具,只是先前好像听人说过一般讲究点的茶具都是用紫砂材质的,您这套茶具光凭这新颖的外观就给人以美的享受,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做成的啊?”
周未济听到吴赐仁问起这荷叶紫砂壶,不由得兴致勃勃的讲解起来,这套紫砂壶是自己弱冠之年行成人礼的时候,父亲的一个学生赠送自己的礼物:“这套荷叶紫砂壶,是用紫砂材质做的,是家父的一名学生在我弱冠之年行成人礼的时候,送给我的生日礼物,这几十年了,我非常喜欢的是它这套外形对应的寓意,做人有如这荷叶、荷花一般‘出淤泥而不染,戳清涟而不妖’,更妙的地方,等一下水开了你就明白了。”
正说着话的功夫,水烧开了,周未济亲自打开吴赐仁带来的茶叶取出些许,放在壶中,开水倒满之后,盖上壶盖之后,居然出现了奇迹一般的景象,茶壶上雕刻那些含苞待放的荷花居然逐渐开放起来,这个茶壶上的那些荷叶也愈发翠绿可人。
吴赐仁顿时被眼前这场景吸引到了,这简直太神奇了,周未济见到吴赐仁望直了的双眼不由得笑了笑:“看起来好像很神奇,说穿了不过就是一点热胀冷缩原理加上一些特殊釉料不同温度对应不同膨胀系数对应的化学原理而已,不过可惜了,蒋大师的巅峰之作就都送给我和大哥作为礼物了,大哥那一套‘行云流水’的紫砂壶更为神奇。”
吴赐仁听到这里正准备追问下文的时候,一旁的王文清忽然冲着他一直挤眼睛,仿佛示意吴赐仁不要追问下去,吴赐仁此刻虽然有些不解,但是见到王文清示意自己不再追问下去也就只好作罢不问了。
谁知,刚好这一幕被泡好功夫茶的周未济看见了,周未济看了看王文清,于是用有些自嘲的口气对吴赐仁说到:“文清啊,就是担心我这糟老头子想起往事伤神,其实已经过了那么多年了,我也早就看开了,我有一个双胞胎哥哥,他叫周既济,家父这一生一直酷爱易学于是就给我们兄弟俩取名用了六十四卦的最后两卦作为名字,在我们成人礼生日当天蒋大师分别送了各自一套紫砂壶茶具作为贺礼,哥哥那套是‘行云流水’,我的这套是‘荷叶戳莲’,只是可惜家父和家兄在多年以前的那场浩劫中过世了,哥哥那套是‘行云流水’也毁了,只有我这套‘荷叶戳莲’保留了下来。”
吴赐仁虽然见到周未济此时面色貌似有些波澜不惊,但是毕竟是让老人家想起了伤心往事,于是低声说:“对不起,老师,让您回忆起了伤心事。”
周未济这时呵呵一笑:“没事儿,都多少年之前的事情了,都过去了,过去了,已经没什么可伤心的了,来,来,来,文清你也过来一起品尝一下你吴师弟送来的茶叶。”说着就端起一杯清茶品了起来。
周未济一边用嘴吧唧吧唧来回品尝回味了一下口中的茶,又送进嘴里一口接着闭上眼睛一边品尝回味,一边似有所得的深深吸了一口气,忽然猛地睁开双眼:“妙,妙,妙,这茶确实是难得,淡淡清香回味无穷,不是扑鼻的茶香,而是心神的茶香,这茶的回甘回香之中似有一丝禅意,你这种茶的朋友恐怕不是一般人吧!”
一旁的王文清虽然也在品着茶,但是似乎没有周未济这般贴切的感悟,此时的吴赐仁当真是被周未济这番品茶给镇住了,此刻哪怕就算周未济不是自己的授业恩师庄周,他也值得吴赐仁无比佩服了,要知道先前吴赐仁仅仅只说了一句是自己一个忘年之交的朋友亲自种的茶叶,自己可完全没有提到过这朋友的身份,没想到周未济居然能从茶水中品出一番禅意,这倒真的是让吴赐仁暗自佩服了一把。
想到这里吴赐仁忍不住小小的拍了一把师傅的马屁:“师傅,您真厉害,居然还能从中品出禅意来,送我茶叶的这朋友的确是禅宗的一名出家人,您要是喝的惯这茶叶的话,下次有机会我再遇到他,再向他讨要一些过来孝敬您老人家。”
这时周未济微微一笑:“茶叶是好茶叶,不过我一个在家人,占一个出家人的便宜,有些不妥,今日算是沾你的光,有幸品尝到这样的好茶已经算不错了,想沾出家人的光,讲究一个缘法,不需要刻意为之。”
吴赐仁听到这话,不由得腹议了一番,师傅是有所不知,这大和尚跟自己算是一起联手杀人灭迹的,自己要是茶叶喝完了之后,肯定会赖上门去的,鬼才跟他讲什么缘法不缘法的呢,茶叶没了就上门索要去,反正这也是大和尚自己说的,不过这些话跟眼前的师傅可说不着,所以吴赐仁没有插话,只是跟着安静的品尝。
这时候王文清起身走到周未济面前恭敬的说:“老师,这快到吃饭时间了,咱们今天是在家里吃还是出去吃?”
周未济这时方才侧着脑袋看了看墙壁上的挂钟:“你这小师弟难得上家里来一趟,今天就在家里吃吧,正好也让他尝尝你的手艺。”
王文清听到老师示下,就朝厨房走去,这时的吴赐仁也连忙起身,师兄,我跟你一起做吧,听到这话的周未济跟王文清同时愣了一下,王文清诧异的问:“小吴师弟也会做饭?”
吴赐仁一边脱下外套卷起袖子,一边认真的回答:“呵呵,不怕师兄见笑,我从上初中开始就会自己做饭了,手艺还过得去,不瞒师兄说,我在我们县城还开了一个做餐饮的虾庄味道还过得去,这次来省城就是准备在武大附近开一个分店的。所以做几个家常菜我还是拿得出手的。”
周未济一听这话,顿时老怀宽慰的开颜一笑:“哈哈,这么说起来,那我今天算是有口福咯,你们师兄弟最好各自做2个拿手菜,比试比试,我来给你们做裁判。”
一番油烟之后,四菜一汤端上桌来,师徒三人一番饕餮大吃之后,周未济对正在跟王文清一起收拾餐桌的吴赐仁:“你别收拾了,跟我到书房来,让你王师兄收拾吧,我家他比你熟。”
吴赐仁放下手里的活儿,跟着周未济来到他的书房,吴赐仁被他书房的藏书量给惊到了,这可不是一般的多,书房不大,但是这里是一个正儿八经的书房,四周书柜上摆满了全是书,分门别类也是非常清楚,而且就光是扫视这些书的外观,年头恐怕都不短了。
随着周未济示意吴赐仁在书房的小沙发上坐下之后,周未济问:“上次你参加面试之后回去对于自己是否能提前录档这个事情是怎么想的啊?”
吴赐仁没想到周未济会突然问起这个问题,于是老老实实的回答:“其实是不是能提前录档我倒不是很在意,师傅,跟您说实话,就算没有提前录档,我相信以我现在的成绩,高考之后报考到您的人文科学院任何专业都不是什么难事。不过,如果能够提前录档的话,我这高三的下学期倒是能轻松自由一点。”
周未济听到吴赐仁的回答之后,并没有特别说什么,只是淡淡的说了句:“嗯,那我知道了。”
吴赐仁被周未济这莫名其妙的一问,接着就没下文了,有点不知道接着该说什么了,于是纯粹没话找话的说:“师傅,您这书房藏书还真不少,估计比我们县图书馆的藏书内容都还要丰富一些,我看这些书好像都有些年头了,您都看过了的么?”
周未济这一生就两大爱好,一个就是喝茶、还有一个就是看书,看到自己喜欢的典籍就会收藏起来,而且但凡事他书房里的书籍,不仅仅他都只是看过而已,而且在书籍上还顺手将自己对于关键处的读书心得标记在旁边,所以这书房里的书籍是从不外借的:“基本上都看过了,你要是有兴趣的话,有时间了就可以来我这里,看看你自己感兴趣的书。这是我家里的钥匙,你拿起。”说完之后从书桌下面递过来一串钥匙给吴赐仁。
吴赐仁见到这场景一时不知道接还是不接:“师傅,您这是?”
周未济似乎是有些自嘲,也似乎是有些无奈:“拿着,我这房子啊,平时也就我一个人自己住,后来收了你师兄做弟子之后,他就经常过来陪陪我,后来他家里出现了些变故,以后他就基本上住我这里了,由于他的工作经常在外出差,而且一出去就是不短的时间,所以大多数时间我这里就只有我自己住,你要没事的时候可以过来陪我喝喝茶聊聊天。”
吴赐仁这才明白为什么王文清放寒假的时候都还在周未济家里,原来还有这么一段啊,听到这里他就没有什么犹豫了,上前接过钥匙,然后忽然想起,周未济应该在这里教书年头不短了,陈景宣的父亲早些时候也是在这里教书,那时候的陈氏纸扎店还是在陈景宣的奶奶手里经营的,想到这里就忍不住出口问:“师傅,您听说过以前在武大侧面那条街面上以前有一个陈氏纸扎店么?”
周未济听到吴赐仁这没由来奇怪的问话,稍微思索了一下就歪着脑袋反问:“你问这个做什么啊?怎么了?你家里遇到什么奇怪的事儿了么?”
吴赐仁听到周未济的反问,这时也有些不明白了,怎么会联想到自己家里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啊:“是这样的,师傅,我今天早上刚盘下陈家的铺面,准备用作自己开店的,听说以前他们家是开药材店和纸扎店的,所以就想问一下,您在这里待了这么多年,我心想您可能知道点,所以就朝您问问,还有您怎么会问起我家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周未济听吴赐仁刚才说话的口气,应该不是家里遇到什么奇怪的事了,只是纯粹的好奇问问而已,于是就开口解说:“他们家的陈氏纸扎店,据说是有点年头了,在解放前是非常出名的,就连解放初期,也有很多人家里出现白喜事的时候几乎都是在他们家买往生用品的,听说他们家有一种往生品是在外面没有的,就是给已亡人寿衣外面套一层‘雨衣’这也是他们有别于其他同行的特色之一,当初如果不是他们家里也受到了那场运动浩劫的冲击,我也准备给家父和家兄置办一套他们家的往生品呢。”
这时周未济不知道是想起了亡父、亡兄还是想起了别的什么人或者是事儿,若有所思的回忆了了一番:“哎,可惜了陈老师这一家子,记得小时候家父还带着我去他们家药材店去抓过药呢,他们一家人真好,还好最后国家给他们平反了,没想到,最后他们的子孙还是变卖了祖产。”
吴赐仁听到这里,不经又有些疑惑了,师傅小时候去过陈家的药店?如果眼前这个周未济是自己授业恩师庄周的话,那他不可能看不出来那里就是阴阳两界地啊,如果看出来的话不管怎么说也不会放任置之不理的啊,这时候吴赐仁真的是有些吃不准对方到底是不是自己授业恩师庄周了,于是心里暗自下定决心,在无法确实证明对方是否是自己授业恩师庄周之前,日后跟周未济要决口不谈跟自己修行相关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