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尧送的那幅高山曲水图确实底蕴深厚,饶是绮年这样不善画作的也能瞧得出来,作得此画非一日之功,需得是多年的笔锋磨砺加上心无旁骛,出世的心性方成。
魏绮年观此图,与沈尧此人倒是有几分相似。书房的门被缓缓打开,而绮年方留恋在画中不自知。突然双眼被人从后蒙上,十指芊芊,略带微凉,周身萦绕淡淡的兰花香味,不用猜绮年也知道,这么多年了还是一样的把戏,是皇后嫡女,太子胞妹,皇帝最宠爱的女儿长公主魏绮阳。这些年来除了长公主与太子鲜少上门,许是得了皇后娘娘的授意,再无他人了。
“快猜,快猜,我是谁?”少女音色悦耳,问出口后半晌没有听到回音。
“不玩儿了,不玩儿了,没意思总是不配合”。
“哎……皇姐,你这马上要定亲的人怎么还玩儿这么幼稚的游戏,我都已经不玩儿了”。听闻长公主七月初七便要同左相之子周其壁定亲,青梅竹马,郎才女貌,皇帝赐婚。想是连黄绦小儿都知道的喜事了。
魏绮阳面露微涩,随着绮年的视线看到桌上画卷,内心也是不小的震惊,是幅绝世好画。待看到右下角的落款处却也止了心中的震撼。
“你这师傅的才名倒也名副其实,刚及弱冠便有这样的造诣,想来再过些年这天下他称第一,便无人敢应第二了”。
魏绮年听了这话却是不得其解,何时又冒出来个刚及弱冠的师傅来,“皇姐说什么呢?我与潘塞六王子比邻而居,这是初次见面时相送,皇姐口中的师傅倒是从何而来”?
“想来你便是还没有得了信儿呢!昨夜父皇召沈尧入宫,已将你许入他门下,做了入室弟子,你该是高兴傻了才是”。
“什么?这怎么可能?父皇久不问讯我,怎么会为我寻了这样一位高师,不行,皇姐,我要去问个明白”。话音未落人便跑远了,哎……这急性子,惹得长公主嗤笑一声。
再看隔壁沈尧却是气定神闲,一首丹青跃然纸上。
“新竹高于旧竹枝,全凭老干为扶持,明年再有新生者,十丈龙孙绕凤池。师傅的文采学生受教,绮年愿意拜沈尧为师,受其教,习其风采,纳采其音,能得沈师傅的指点是绮年的荣幸”。此时的魏绮年却是已经忘了自己来这里的初衷,为什么皇上他老人家突然要自己拜沈尧为师,自己该是一百一千个愿意才是啊!
敞开的壁窗上突然探出来个脑袋,身后翠竹影壁,夕阳西斜,小姑娘芙蓉脂面,欺霜赛雪,言笑晏晏,或许这样的画面是沈尧此生最深刻的嵌眷,难以忘怀。
沈尧就那么直直地看向魏绮年,仿佛那只是一幅画,她只是画中人罢了。像是注意到自己的失态,他轻咳一声,“公主!公主驾临,怎么没有容人通报呢”?
“嘻嘻,是我不让沈毅告诉你的,否则怕是也看不到师父的墨宝了”。
“看来你是已经知道了,没错,昨夜皇上的确要我收你为徒,只我却不是个好相与的师父”。
魏绮年狡黠一笑,“就知道做你的徒弟不简单,有什么要求便尽管提,我遵从便是”。
待沈尧完成最后收尾之笔,缓缓说到,“这第一个条件便是授课地点由我决定,公主,不可违,这第二点嘛,很简单,公主也要交束绡的”。
“哈哈哈哈哈……师父说的这两点我答应就是了,从明日起徒儿便准时来报道了”。说着便朝外跑去,衣秧翩翩,红衣翻飞,仿似是翱翔的鸟儿,渐行渐远。
“主子,这……”沈毅从斜旁走出,似要说些什么,却被沈尧打断了。
“无妨,我知你要说什么,如今你我深陷泠囵,还有什么是比这更糟的情况呢,总要给枯燥的生活找些乐趣才是啊”!
若说这世上最疼爱自己的亲人,除了长公主,绮年想不到第二个人了。从小到大,只有长公主不顾所有人的目光把自己当作妹妹疼爱,好吃的,好玩儿的,外面发生了什么趣事,皆是从长公主处所得,魏绮年打心底喜爱这个皇姐。
而她与魏绮阳,更似影子与朝阳,虫蚁与鸾鸟,云泥之别。
“皇姐,我回来了,沈尧定不会与那几个老学究一般之乎者也,满口圣人说,想来今后一定会有趣多了,而且,我师父长得也好看啊”。
“你呀,这样评论一个外男,也不害臊,今后进了宫,定要三思而言”。
“好了,好了,你的这些话我听了多少遍了,再说了,皇宫有什么好,我倒是想要留在宫外,纵马江湖,看遍大魏的山山水水,岂不快哉”。
“女儿家总有一天是要成亲,相夫教子,打理后宅,你呀,就别瞎想了”。
“哼,我才不要”。
“那是因为你还没有遇到自己爱的人,哎呀,你这个小丫头,我和你说这些干什么,我要赶快回宫了,今日我是得了母后的特许,偷跑出来的,若是让父皇知道了定要说道我了”。
“走吧,皇姐,我送你出门”,魏绮年挽上长公主的手臂,说着便掀了帘子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