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韵散去,各位听众从曲目中醒来。
“姑娘此曲不知是何人谱曲?可有名字?”一个低沉又充满磁性的男音自左侧的一位客人口中溢出,他面色平静,语气平和,与在场所有喜形于色的人皆不同。
言轻语下颌抬起,呀,人生真是何处不相逢啊!
那人狭长好看的双眼皮,夜空里星辰般的一对眸子,深邃而神秘,不知道又在算计着些什么,真是合了他军师的身份。
没错,他就是在山鹰寨里遇到的那个狗头军师!
只是,此刻的他一身名贵缎子的玄衣,周身贵气凛然。与之前月白青衫斯文儒雅不同,黑色把他渲染得深沉、而又诡秘。
完全是换了一个人!
触及到他的目光,言轻语微不可查地低眉下首,心虚得怕他认出自己来。她用眼角的余光向他身后扫了一眼,果然,那个武夫就坐在他身后,还是那样的粗壮魁梧。
尽管上次分别时,他们互相敬重得像两个相识已久的友人。但是此刻,他们是不同的身份不同的立场,说不准还是敌对双方。所以,此情此景,她觉得还是不能被他认出来为好。想到如此,她微微调整了语调语气,回答他的问题。
“小女子不才,方才即兴谱曲,让各位见笑了!曲名尚未想好,不知这位公子有何提议?”
她语速缓慢,极尽知书达礼、温柔似水、大家闺秀之典范。这样文绉绉的样子,与平时的自己截然不同
玄衣军师提议:“浮游生,如何?”
言轻语问:“何为浮游生?”
军师道:“姑娘这曲子,开始时美轮美奂,让人心醉沉沦,而后曲调多变,复杂,让人五味杂陈。最后化作一阵云烟虚无,好似人生区区数十载,看似酸甜苦辣,轰轰烈烈应有尽有,实则我们与那生命中只有一朝一夕的浮游无甚区别。是以将此曲命名为浮游生,我觉得贴切。”
玄衣军师说的行云流水,仿佛他真的是把曲子的每一个音符都听进去了。
还未等言轻语加以评论,在场的诸位听众却已经纷纷点评赞同。
“妙妙妙,昙花一现浮游一生,十分契合!”
“醉生梦死浮游生,两鬓斑白也是一生,甚妙甚妙”
“赞同,赞同”
“公子果然神思”
……
言轻语从善如流,顺势点头附和:“确实是好名,谢谢这位公子赐予佳名!”。
玄衣军师客气道:“姑娘琴艺卓绝,今日有幸能亲耳聆听,是我等该谢过姑娘才是!”
在一阵互相恭维致谢之后,众人开始举杯推盏,或品茶或饮酒,或摘起那新鲜滴水的果子放入口中,面上尽是赏乐后心满意足之色。
其实言轻语不喜欢这种场合,面对着一群自己不认识不熟悉的人,还得表面上客客气气地,自己还得保持着端庄雅正,气质婉约的样子........
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能轻轻抚琴,偶然发出一两下清雅之声,当是给在场的各位助助性,舒缓下气氛了。
终于一位家丁匆匆赶来,对坐在主位差点睡过去的余承运说道:“大人,吉时已到,您该到前厅去拜堂了。”
余大人似乎才想起自己今日娶妻,他道:“拜堂?噢,对,对拜堂。走走走,大伙儿一块移步前厅!”
余承运一吆喝,便把之前大家酝酿出来的文雅气息惊扰得烟消云散。他拖着臃肿的身躯领着大伙儿风风火火出了茶室。
言轻语那颗安奈已久的心,蠢蠢欲动。她抱着古琴走在最后一位,倒数第二三位便是那个狗头军师与他那武将。在一个拐角处言轻语趁机脱离了队伍。像这种场合,她不过是被请来献艺的,根本算不上客人,所以身边有没有她,根本没人注意。
言轻语进到内庭,一连搜了好几个卧室,都没找到要找的东西。这余承运妻妾成群,后院的房间委实多了些,她只能咬着牙,耐着心一间一间地搜!
后来她找到了书房。
“落落姑娘好好的琴师不当,倒是干起翻箱倒柜的勾当来了?”
一个低沉又富有磁性的声音又飘到了言轻语的耳朵里。她吓了一跳,这人轻功好厉害,消无声息就到了旁边都没发现。
两人隔着一个书架,透过书架格子看到对方的脸。
言轻语调整好神态,告诉自己不慌!她道:“公子也好雅兴,不去前厅凑热闹,跑到这里来做甚?”
男人的目光变得冷冽道:“抓贼!”
言轻语不慌不忙道:“哪里有贼,我可没有看到这里有什么贼人,公子莫要诬陷,这里书册众多,我不过是过来看看有没有一些可供参考的曲谱罢了!”
男人道:“还真是巧言善辩。”
言轻语道:“公子变脸变得好快呀,方才在茶厅里还称赞我的琴艺,这会儿又无凭无据就说我是贼人。”
她心想,反正自己也什么都没能搜到,他什么证据都没有,能拿自己怎么样?
男人的眸色漆黑,似乎想要看穿她覆在面纱之下的那张脸。
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因何而来?
男人问:“琴师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言轻语那颗心颤了一颤,那双好看的双凤眼探究地盯着男人的眸子,很快,她便证实他只是在怀疑,并没有真的认出她来!
她笑意盈盈道:“公子看上去身份尊贵,而我不过是一介青楼里的小琴师,如果公子是那流连风月之人,说不定还真在莺燕楼里见过小女子!”
玄衣军师眉头跳了跳,面庞抽了抽。他的身份,他所接受的教育,以及他的清高都不可能允许他去莺燕楼那种地方。而且言轻语的语气听上去似有讽刺的意味,令他暗暗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