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透过窗户悄悄进入了安歌的房中,微凉斑斓,宁静而和平,安歌沉沉睡去,梦里,她的先生站在她身旁看着她笑啊笑,安歌也跟着他笑起来。
小老鼠看着嘴角上挑的安歌,幻化成人坐在安歌床边,将白日里买的那颗糖果放在枕头旁,手伸出,想像平时一般揉她的脑袋,却忽的停在半空,收回。
“以前以为最难受的是陪讨厌的人买东西,现在才知道,最难受的应当是陪喜欢的人挑礼物给她在意的人。”小老鼠敛着目光,睫毛微垂荡出一层阴影,越发深浓,自顾自的说着“小竹马,我是不是从一开始便做错了?”像是疑问也像是陈述,夜色渐深,风时而大了些,飘进些许的雪,他似乎经常能看见这样凄清的场面,似乎也注定了他这一世悲凉的人生。
好像从一开始,他让安歌来到这个世界,便再没了靠近她的理由。
过了些许时日,洛尘医馆越来越忙,无暇顾及安歌,小老鼠也不知去向,安歌便与小侯来到繁华的街头逛着,两人玩的不亦乐乎。
“小侯小侯,你看这个,是不是buling buling的呢?”安歌拿起一支簪子在小侯面前晃啊晃。
“不伶...不伶?是什么?”小侯眨着眼睛一脸不解。
安歌扶额,白了一眼小侯“就是这个簪子是不是很闪,有没有亮瞎你的狗眼?”
小侯思考一会儿,说道“嗯...这只是普通的铁制成的,不会闪的,还有,我是人啊,怎么会有狗眼睛?”
安歌忍无可忍,指了指小侯的后面,“看,飞碟!”
小侯转身一脸茫然又转回来便再也不见安歌的身影。
甩掉小侯,安歌悠哉悠哉独自一个人逛着,“嘁,带着你迟早被气死。”
街头,一位浓妆大娘拉着小姑娘的手似是想把她拉去哪处,嘴里骂个不停,那姑娘也只是哭,央求人们救她于水火,围观的百姓愈来愈多,却无一人上前解救,摆上热闹的嘴脸,好不虚伪。
安歌走上前,拉住姑娘的手让她往后躲,摆上笑脸,“大娘何苦为难我家小妹?”
大娘一看手中的姑娘躲在了你的身后,气不打一处来,“识相的就给老娘滚。”
“大娘别生气啊,我小妹是做错了何事?要被大娘拉去哪?”
“你小妹?”大娘狐疑的看了你一眼,“我怎么没听过小连有位姐姐?”
糟了,是认识的啊,小连?这名字怎么那么熟悉?仍是陪笑“我是小连的远方亲戚!”
不再跟你瞎扯“既是远方亲戚就应当知道,她爹已将她卖于我,你们收了钱人自是我的,你又何必再来跟我瞎扯?”
安歌转头面相那位姑娘,清秀的脸尽显楚楚可怜的,身上有几处伤疤,衣服拉扯间破了几处,你忽的就想起了那天夕阳下她与你相识、相谈甚欢,仿佛有说不完的话,她唤小连,是你初见洛尘时遇见的姑娘,那天的她有多耀眼今日便有多狼狈,你实在想不出为何如此。
你用只有两人听见的声音对小连说道“待会我数到三,你就跑,别回头,那里有家首饰铺,有一身穿白衣的男子,看见他便报我的名字,你还记得我吧?他会留你,记住了吗?”
小连连连点头,也不知听清楚没有,“三...”我还没数完她便一溜烟跑了,大娘愣了,安歌亦是。
待大娘反应过来,想追被安歌拦下,“大娘吃过饭了?”
大娘狠狠瞪了安歌一眼,几次想走都无疾而终“好啊你,是承情想跟老娘我作对了,既然她走了,你便留下来替她吧!”话语间便去拉安歌的衣袖,安歌躲过,“看,飞碟!”大娘转身回头便看见了跑的老远的安歌,愈发生气,追着安歌跑。
眼看就要追到了,安歌急急拐了个湾,被人拉进了小巷,一只手捂住了安歌的嘴,示意她不要出声,安歌点了点了,身后的人这才放开覆在安歌脸上的手。
小巷的转弯处是个狭窄的空地,安歌的红衣落出了墙角,难免会被大娘看见,安歌只能往后退了退,却碰上身后人的胸膛,两人都愣了愣,安歌比身后人矮了一头,身后人的下巴便刚好抵住了安歌的头,不想也知姿势有多暧昧,脸上慢慢染上了些红晕。
巷口有踏踏踏的脚步声传来,他们便贴的更紧了,大娘找到巷口,瞥见安歌的红衣一笑,蹑手蹑脚然后往前一跳,“呀,被我抓到了吧!”然而眼前空无一人,连刚才看到的红衣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仿若一场梦境般。
蒹葭亭旁,一男一女双双落地,女生紧紧闭着眼睛一副大难临头模样,却依旧没离开少年的怀里,少年退了几步,看着安歌如此模样不由一阵轻笑,见无事安歌睁开眼睛却只看到顾慕词眉语目笑,瞪了顾慕词一眼“顾公子怎笑的如此开怀?”
顾慕词知是自己不对也再无逾越,只是扯开话题罢“前些天还叫我慕词,今日为何喊我顾公子?听着好不亲切。”
安歌皱了皱眉头,“我何时...”
“嗯?”顾慕词挑眉。
安歌突的就想起来了,那日,他们在御花园相遇,安歌见他不由惊异,她道“顾...慕词?”
安歌再无答话,只是静静看着眼前的少年郎,来人应是弱冠之年,面上稚气已退,一头乌发束成高高的马尾,一身锦袍舒朗称身,小虎牙笑起来分外显眼,眉梢眼角藏的也尽是笑意,只是那笑里噙着半分看戏的意味。
“安安这般瞧着我作甚?莫不是看上在下了?”只是气定心神的笑。
安歌阖上眸子冥想少顷再定定注视着他,嘴角勾起,走到他身前,仰头望进他低垂的眸,伸手拿掉他头上的落梅花,目光透着狡黠的笑意说道“看顾公子自然是因为顾公子生的好看,若是公子生的歪瓜裂枣,我又何必看公子呢?”
顾慕词倒是被安歌吓一跳,他似乎想不到,这世上竟有女子如此大胆,说着令人脸红心跳的话语,却丝毫不让人觉得轻浮,她身子前倾,顾慕词似乎能闻到她身上的花香,他想,应是沾染了这周围落下的梅花吧。
良久,顾慕词后退了几步,转身望向那结霜的河,“安安可知身处何处?”
安歌摇摇头,像是突然发现什么问道“你唤我安安?”
“以前总唤安歌姑娘,觉得不亲切便换了个小名,你看着是否欢喜?”
“随你吧,不过是一个名罢了。”
顾慕词笑了笑,继续说道“这河名唤白露河,这亭便是蒹葭亭。”
安歌望着,“倒是个好地方,此地名可是出自蒹葭苍苍,白露为霜两句诗?”
“没错,安安总是如此聪慧。”
“阿词这帽子有点扣的大了。”
“阿...词?”似是没有想到安歌会如此唤他,有些惊异。
“你叫我安安,我唤你阿词,礼尚往来。”
“如此便好。”
“我刚才跑的好好的,你干嘛拉我???还捂我嘴,是电视剧看多了吗???”前一秒还温婉大方的安歌突然变了性子,扯着顾慕词的领子一副凶神恶煞样子。
顾慕词无奈,摊着手“我方才明明是舍身相救,为何在安安这成了凶恶之人呢?还有电视剧为何物,我为何要看它?”
“别跟我打岔,你说,你使了什么妖法把我带到这来了?”目光如炬。
“我好心救你,却被当成妖怪,啧,真是世态炎凉,人心难测。”顾慕词连连摇头,装出一副失望透顶模样。
“行了行了,没看过比我还会演的。”安歌撇撇嘴,知自己理亏,到后面也只剩小声嘀咕。
“安安可知这河这亭的由来?”他走前,伴着脚上的铃铛声声入耳,站立亭内望向千里冰封的江河,眼里是一望无际的深邃,地上几片枯叶被风刮的开始打圈,摩擦在满是沙烁和尘土的地面,发出刺啦刺啦的尖锐声响。
他望向远方的目光该是和你一样是在看雪吧。
“思念秋水伊人而终不得见。”安歌的声音缓缓道来,始终未曾动过一步,止于湖旁。
洛尘摇摇头,却不可置否“世人对这诗都有着自己独特的见解,刺襄公,招贤,爱情,你的回答倒有些显而易见了。”
“那阿词的回答呢?又是什么?”
“该是和安安一样吧,只是谁又知伊人是否即故人。”他闭上眼睛,始终与安歌相聚数几米远。
南域好久没下过雪,白露河也好久没冻成河冰,我也好久不曾见他了...
亭内,湖旁,数几米远,似乎就成了他们一生都难以跨越的距离。
安歌退出顾慕词的世界,来到了最欢楼。
最欢楼是南域最大的青楼,话说女子千娇百媚,美目盼兮,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就数最欢楼方能看尽其中百态。
楼内歌舞升平,香烟缭绕,男子软玉温香在怀,好不热闹。
安歌站了会,便有一个老成的女子着一条束腰袒胸的鲜黄襦裙外披一件鲜红薄纱的大袖衫,摇着美人扇扭过来招呼,“大爷您...”
再看清是安歌时瞬时拉下脸来,语气自然也没好哪里去“怎么是你?呦,我还没找姑娘你麻烦呢,您倒是自个儿送过来往阎王爷那撞呢,说吧,想怎么死啊?”
安歌这才反应过来,原来那位街上的大娘是这最欢楼的老鸨,嘿嘿一笑,将老鸨拉往旁边,“您别着急啊,这不是听说您这最欢楼办不下去了,这才来找您的嘛。”
老鸨瞬间目光冷下来“放肆,我这最欢楼办的好好的,既不贪赃也不枉法,都是正经买卖,姑娘你这不是存心找茬嘛?”
安歌勾唇,“上个月,李员外来您这找翠翠,翠翠不依便失手把李员外杀了,你们不但没告知家属还把官员买通...”安歌看着皱眉、舔唇、愈发不安的老鸨继续说道“前些天,七王爷来这我想也不单单是来寻乐吧?”
老鸨赶忙捂住安歌的嘴“嘘,姑娘小点声,不过话说回来姑娘是如何得知的?”
废话,请你尊重我这个看过小说的人ok?
“您别管我怎么知道的,若是这些传到了圣上口中亦或者别有用心的人耳里...一句话,大娘您这最欢楼到底是卖不卖吧?”
“姑娘不是我不卖啊,只是...”
“只是这青楼也是情报楼。”安歌接过老鸨的话。
“姑娘您...”
“若不是看中您这情报楼的作用我会买下这座徒有其表的脏件?”
“对对对,姑娘要买呢我自然是卖的,只是姑娘这银子...”
安歌从腰间取出丘玉,扔给老鸨,“钱我已经付给你了,锅我自然也会帮你背。”
老鸨笑着接过丘玉,心想,发了发了,我简直是要走上人生巅峰啊!眼睛都睁不大开,一改之前傲慢态度掐媚道“是是是,姑娘还需奴家做什么吗?”
安歌一撇便瞥见门外的门匾“改天把名字换了吧,还有,别声张我是这的新主人。”
“自然自然,姑娘想要改什么名字呢?”拿着丘玉语气都轻快不少。
“便叫它,远远乡吧。”
正当老鸨退出最欢楼想去商丘找顾慕词兑换银子时,安歌喊住了她,“这最欢楼值多少钱便换多少,若是多一分,我可就保不定干出什么事了。”
老鸨看着安歌,她分明是笑着的,却让人感觉到一种泛冷,由心底渐渐泛出的的冷意,一脸不开心。“知道了。”
夜晚,蒹葭亭内,两个男子,其中一男子低着头向身旁的蓝袍报告,看样子应该是那蓝衣公子的随从“公子,安姑娘买了座青楼。”
“青楼?”
“是的,取名,远远乡。”
顿了会又接着说道“今日有人拿着丘玉来换钱,欣德问来人,来人说是那人买了她家的青楼,不用想也知,那人一定是安姑娘。”
“远远乡...她倒挺有意思。”
说完久久不说话,风吹过两人的脸,因是冬季不免有些冷意,站久了那随从有些直哆嗦,他抬头望向那蓝袍男子,他却站立如松,身上无一丝风尘气,雪飘落在肩头、乌发、黑靴,却独独没有飘进他那孤寂的令人望而生畏的心里。
蓝袍男子便是下午与你一同看雪的顾慕词,而那随从,是商丘的鉴宝师,长风。
下午,你走后,他便再无动过身,直至夜幕降临,再也看不见河的那头,久久,他叹了口气,“走吧,长风。”
他挥挥衣袖,蒹葭亭又恢复了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