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清了乱麻,顿觉得内心平静了许多,但却又起了心担心不忍,将狐裘掀开,看了眼熟睡的贪狼,便轻声的下了软塌,扶着门框出了殿外,踩上软柔似绵的雪地,低声说道:“雪夜绵绵,寒风刺骨,这雪要下上七日,待得外面岩浆世界全部化作冰霜,那时我们才能借着遁界牌穿过师祖留下的通道出去,你又抹不下面子去师尊那避避,扶摇宫想来你也是不会来的。此番出去也不知还能不能回来,终归是一份遗憾。住了百年的庭院,你难道便没有一点留念?也不知道个冷,说上两句软话不行。”
浅浅的足迹,绵延而去,直至山下,慢步间不多时便到了洛居,抬首望了眼崖上,略略火光闪烁。目中流过一抹情意,低低的讲道:“还是先帮你将院子修好吧。”说话间便运起法术,指尖飞舞雪花四散,块块瓦砾断梁随着法力运转,逐渐凌升起。一只碧蟾蹲在山石草木上愣愣的看着。
崖上凉亭间,四周全无遮拦,寒风吹动飞雪,亭内地砖上已是铺上了白白的一层薄纱。玄明撩拨着木柴,心想着贪狼怎还未回来。暗道怪事。忽然又听见崖下有些动静。支身起来,放眼望去。借着月光,见着一道柔美的倩影,和那一座已经堪堪恢复一半的洛居。翻动的臂弯,随着清风浮动的袍袖。合着红枫银杏叶儿加上这周边雪景,于月下。看着甚是唯美,不由得有些愣了。
略感僵硬的手掌,蹦的笔直,沉沉的念叨着:“贪狼怎么还没回来。”低头思量了一伙,又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旭日东升,日子便这般一日日的过着,转眼七天便过去了六日。青瑶这几日也一直呆在扶摇宫中,再没出去,侍弄着她养了数十万年莲塘。碧湖已经成了冰湖,蹲在湖面上,使着法术,采上了一段灵藕,脸上洋溢着柔和的笑意。转首四顾:“还是那么的美,看上多久都不够,听梦轩!要走了,数十万年相伴,仿若一日。真希望能一直留在这里。可是,这一切终归是一场梦罢了,我是卿怜,我在外面。我会回来的!”
“汪汪汪汪”影子还没见到声音便先来了贪狼于风雪间穿梭而至,绕着青瑶转圈,显得非常兴奋。
青瑶也是,蹲下,抚着它的毛发,笑道:“你这贪吃鬼,上次走后便再没来过,去哪啦!一夜没回去,他没怪你?”
贪狼挺了挺胸脯,昂着脑袋,一脸傲意的对她讲着。“汪汪汪汪”
青瑶听得笑着道:“装傻?亏你想的出来!鬼灵精,你怎么什么都懂!走吧,明日正餐,师尊亲自下厨为我们送行!今天嘛,小补补!吃藕!”说完便朝着宫阁走去,贪狼亦步亦趋欢欢喜喜的在后面缀着。
“汪汪汪汪”
上了莲塘小谢,转过廊桥,走马楼,迈着青石台阶,不多时便到了山间大殿,回望山下。略有伤感,默念道:“遗憾总归是有的!”转念又一想,不由得自嘲道:“这世间哪有圆满的事情。哼,房子给你修好了,偏偏还在那山上窝着。冻死你。倔驴。”
贪狼看着青瑶听着她的细语,歪着脑袋,显得有些迷惑。便又跟了过去。
“那人每日里都做些什么啊!也不见人影!他又没办法修炼!”
“汪汪汪汪”
“就那么干坐着?没别的事?比如看看书什么的。”
“汪汪”
“还真无聊…….”
穗竹迎雪,寒梅初放,冬日的扶摇宫也不见半点凉意。吃完午饭,偏殿间,青瑶逗着贪狼,不时传出一片欢笑!一道流光闪过,入了宫门,原来是传讯符。接过玉符细细看着,原来是人牙子唤她去,放下手中拿着的手炉,套上狐裘,招呼了贪狼一声,便去了萩颜宫。
大殿内一座石制的阵盘,盖在地上,符光隐隐现现,人牙子四人负手而立。神色淡然,不时的搭上两句。
青瑶收了法术,跨进殿内,见了四位师长,便就行了一礼。左右望了望,也没见到玄明,不由得有些失落。
菜农见青瑶来了,笑道:“瑶丫头,这就是封神咒。玄明已经施加过了,贪狼不需要,就差你了。盘坐在阵盘中间,凝神定气,不要紧张。”
前些日子人牙子便跟她讲过了,也没什么可犹豫的,点了点头,便盘膝而坐。四人运法,阵盘运转灵光四溢。各自打出一道法决,直没青瑶额间……..
半个时辰转瞬间就过,四人收了法术。看着青瑶目中露出一份满意,相视而笑。
青瑶睁开眼睛,缓缓站起,仔细的看了看自己,疑惑道:“也没什么变化啊!”
菜农便讲道:“这是封魂咒,防止灵魂溢散的术法,直接施加在灵魂之上的,光从外像上是看不出什么的。修行之人最重要的便是灵魂,肉身破了可以修补,但这灵魂破了可就万法难救了。这也是我们几个给予你们的最后凭仗。”
青瑶,略略一笑,给着几位师长施了一礼,道了声谢。摸着手心臂膀无意的问道:“灵魂是生灵的本质,可如果残缺了或是只剩下了一小半,还能活着吗?”
菜农听了目中奇光略闪,抚了抚胡须,刚要开口,屠夫便抢先讲道:“呵呵,可以,约莫到了混元境界,练就了不灭金身,只要不是被捻的魂飞魄散,少上个一魂半窍也没多大关系,迟早会补回来的。当然如果在空冥界的话那就两说了,不过像这样的至宝这鸿蒙宇宙之内能有几件。你看看,咱对你多好,这禁制之术,师叔可也是出了力的!别见着我就躲。出去了可要记得想师叔啊!”
青瑶听了甜甜一笑:“嗯,记下了,多谢师叔。”心中却是微微一落,想着自己不是白问嘛,徒然一场失落。或许是不甘心吧,七十二瓣自己才占了九瓣。我和她本就是一个人,即使留在空冥界也是不能长久的。
铁匠听了冷哼了一句:“你还有脸讲。”
菜农笑了笑道:“唉,铁兄,老三脸皮子嫩。在青瑶面前,给他留点面子。”
屠夫翻了个白眼,瓮声道:“我谢谢你。”
人牙子看了摇了摇头,便对青瑶说:“出去之后,便不像在空冥界这般安逸了,好好修炼,外面的事情能不插手,便不要多管。修行者守身为上。可要记住。”
青瑶看着几位师长,听着嘱咐,默默的点了点头。
人牙子看着青瑶眼眶儿略红,提起袖口,取出一面镜子说道:“这是洞心镜,留给你护身用。”
青瑶看着他的师尊,袖子下藏着的手儿,有些微颤,心中更是五味杂陈,也不知是接好还是不接好,就这么在那顿着,心也在那揪扎着。
菜农见了,或许也觉得气氛有些伤感,背起手来,转过身去。屠夫看着她这般扭捏,实在忍不住了:“又不是生离死别,搞什么嘛,出去历练一趟,又不是送嫁,怎么的?还想弄得大家陪你们哭上一场?”上前一把将镜子抢了过来,拉起青瑶手,重重的放了上去:“丫头,到了婆家,孝顺公婆,勤勉持家,相夫教子,莫要丢了我娘家人的体面,嫁出去了便是泼出去的水,遇到委屈了,也莫要回娘家哭诉,回来我们也是不理你的!听到了吗?”
人牙子见他在这搅和,无语摇头。铁匠听了觉得好笑。菜农背着身子,也没讲话。青瑶看着屠夫那一脸认真的样子,被吓的一愣:“师叔,你在讲什么啊!”
屠夫,看了青瑶一本正经样子,像是没能体会到他话中的趣意,自然也不会接他的话茬。顿觉有些无趣,不上不下很有些尴尬,遂转声道:“又不是不回来了,出去嘛!散散心,师叔我做梦都想出去,能行吗?条件不允许。好好的,别惦记家里,来,拿着,好东西啊。”
铁匠见了嗤笑道:“光知道好东西,也不见你给青瑶一件,来来,铁叔没有别的这件内甲也勉强凑合,便送你了。”说话间便掏出了一件溜溜闪烁着明光的丝制内甲。也不知是什么制成的,看着定是上品。
菜农瞥了屠夫一眼,笑道:“是啊,姑娘在外,总归要有点东西傍身才是。但兵器护甲有了,我看看呐!嗯,师伯这还有两坛参酒,三瓶丹丸,是我亲手炼制,神效异常,这参酒,也有着增进修为的功效,拿着以备不时之需。”人牙子见着几人都拿了礼物给着自家徒弟,也甚是满意,接着便说道:“还不谢过你师伯和铁叔,也就是你第一次出门,不然哪有得这些。”
菜农讲道:“这话讲得怎么这么让人牙疼呢?什么叫第一次出门才有这些?”
人牙子笑着于他一揖:“师弟言失,师兄莫怪。”
菜农也没介意,笑笑便过了。铁匠转头看着站在一旁满脸为难的屠夫,上前便用胳臂杵了杵他。
屠夫回头便瞪了他一眼,心下为难:“奶奶的有这程序也不提前跟我讲一声,这可如何是好,我这只有兽骨,兽肉。炼丹炼器我也不会啊。莫不回去割个二两五花给人带去,老大送丹药,铁愣子送法宝,我送吃的?也太丢人了。”看着几人都在若有若无地盯着自己,心中甚是尴尬,暗骂了一声混蛋。瞄过人牙子,算了,跟他借东西送他徒弟,这可就没下限了。又看了看铁匠,刚得罪他,自讨没趣。最后只剩下菜农了。没了办法,先顶过去再说,壮上气势走到菜农边上:“大师兄,来来借一步说话。”说着将他拉到了后面。
菜农瞥着他,低声笑道:“师弟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客气了。大师兄就不必了,老大老大的叫着也蛮顺耳的,老梆子也不错。”
屠夫偷偷的看了其他几人,见着好像没太注意这里,顿时放下心来低声道:“师兄师兄,莫要生气。今天出门走的急了,你先拿给我两件顶顶。”
“拿?还两件?”
屠夫连忙改口:“借,借。是借,一件一件。”
菜农看着屠夫笑道:“呵呵,师弟啊,早就和你讲过了,手下留情,做事留心,说话留神,你就是不听,现在看看,就这么几个人还都被你得罪光了,也便是大师兄我不和你计较,但是别人呢!是吧,你还每每出言不逊,骂人,撒泼,师尊现在闭关,大师兄说你两句,你呢?你也不要生气,都是为你好……..”絮絮叨叨一大篇直说的屠夫眼冒金星,怒气上涌。盯着菜农那一脸倨傲的脸,咬牙忍着,不停的点头称是。心中暗想:让你说,让你过瘾,你看我还不还你。
菜农讲了半天,见着往日里粗疏无理的师弟这般恭敬,想了想自己做大师兄毕竟也是他人表率,倒也不能显得太过苛刻,哆哆嗦嗦的往袖口里掏弄了半天,取出了一个瓷瓶,红布封着。
看的屠夫心中大喜,赶忙抢了过来问道:“师兄,这是什么啊?”放在鼻子间闻了闻:“丹药?丹药你不是给过了,还有没有别的?一定还有。”说完便撩起他的袖子往里掏。急的菜农直道:“没了,没了,哎呀,这是肉骨散,治疗外伤用的,拿去拿去,也不用你还了。”
“肉骨散?什么玩意?这哪拿的出手啊!肯定还有,你快拿出来,我一定还你。”
“没啦没啦,你什么时候还过啊。就这瓶,不用你还,这还不好?”
铁匠望着身后推搡着的两人,暗觉好笑,看的饶有兴致,掏出了一把金钗递给了正在和人牙子谈话的青瑶,讲道:“呐,这是你三师叔上次让我给你打的金钗,世间修士,男子居多,女子外出多有不便。这凤尾钗,改容易形,刚好合适。”青瑶看着金钗,宝光熠熠,雕着一头金凤,似活了一般,隐约间竟能听见阵阵凤鸣,顿时欢喜异常。
人牙子看了铁匠一眼对青瑶说:“去谢谢你三师叔。”
青瑶应了一声,便给屠夫道了声谢。
还在和菜农纠缠的屠夫,听了这话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再一看青瑶手中的金钗,算是明白了过来,深深的看了铁匠一眼,甩手便将瓷瓶丢给了菜农,念叨着:“什么破玩意,也想换我三斤血蛤肉。哼!”
转过头来,满脸堆笑的对青瑶讲道:“戴戴看!怎么样,呵呵。我特地让你铁叔打的还喜欢吗?”装的真是煞有其事。看的铁匠一阵无力,真佩服这屠夫脸皮厚实。
青瑶拿着金钗,又道了句:“谢谢三师叔!”
“哈哈哈,跟师叔还客气,不开心了。”
菜农看得屠夫这前后变化,指着屠夫哆哆嗦嗦的,差点没被气死。接着又看了铁匠一眼。铁匠心中暗想,又想笼络自己师弟,又不想下本钱。这俩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