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顾茗矾的表情不难看出,她此时已经愤怒到了极点,但却仍旧隐忍未发。
坚强如她,这般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别人轻薄,恐怕也是一件极其屈辱的事情。
我细细琢磨他们的对话,隐隐约约竟也明白了几分。
张朝阳蹙紧了眉头指了指她们的方向问我:“楚牧,怎么回事?”
我低声说:“之前顾姐跟我提过,她以前在北部的老领导,对她很是器重,这个女人恐怕就是那位经理的老婆,因为顾姐年轻漂亮而且单身,她曾经就因为流言蜚语闹过事,所以顾姐后来调到了我们南部。”
张朝阳越听眉头皱的得越紧,放在桌子上的手不由的也攥紧了拳头。
“如果何太太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先走一步了。”
顾茗矾把咖啡钱放在桌子上,站起身准备摆脱眼前的女人。
“姓顾的,你站住。”
那个何太太也跟着站起身子,很辣的说:“你若没做什么亏心事,何必心虚?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不好好找个男人嫁了,乱搅和别人的家庭。”
“你血口喷人!”顾茗矾气结,奈何恨嫁是她的软肋,眼底也随之湿润起来。
我正想着要上前去帮她解围,张朝阳已经大步流星的冲了过去。
他一把将顾茗矾拉到身后,对着何太太厉声喝到:“你哪来的泼妇,在这里睁着眼乱说瞎话。”
顾茗矾有些诧异的看着挡在她身前的张朝阳,眼睛里的委屈更显得她娇弱无助。
我也忙走过去同仇敌忾的盯着对方。
她见突然之间跑出了这么多人来,不由的有些慌张,脸色微微变了一下道:“你们都是什么人啊,干嘛护着她,你们知道她可是个勾搭别人老公的狐狸精。”
“你凭什么说别人是狐狸精,你有什么证据。”我愤慨的反驳。
“证据?”她轻笑道:“一定要我捉奸在床才肯承认是吗,她年纪一大把的老姑娘,不好好嫁人,还能安得什么心。”
“你……”
我刚要说话,张朝阳却一把拽住了我,脸色阴翳的走上前说:“顾茗矾是我老婆,她除了朝九晚五上班,晚上都是睡在我身边的。你一定要把你那个年近中旬连老婆都留不住的男人跟我妻子扯到一起究竟是何居心,就为了离婚分财产吗?”
这句话一说出口,在场的人全部都震惊了。
顾茗矾有些动容的抬头看着他,我也长大了嘴巴一时说不出话来,对面的何太太更是一脸的尴尬无从开口。
只有张朝阳,逆着光,挺拔而骄傲的站在那里,仿佛此刻的他说出去的每一句话都是来自他心底里的声音。
我看到顾茗矾轻轻的伸出手抓住了张朝阳的胳膊,,张朝阳的身体微微一震,转过头一脸柔和的拍了拍她的手。
何太太见我们人多势众,而且自己确实理亏,便有些无地自容的站起来灰溜溜的走了。
我看看此时互相扶持在一起的顾茗矾和张朝阳,不禁感触颇深。
这才是相爱的人该有的姿态,曾几何时记起周承也在这样的咖啡厅护着我揍了相亲的流氓,彼时倒没觉得什么,现在想想却也暖上心头。
有一种感情,像张朝阳对顾茗矾这般,平平淡淡,没有激情也没有火花,但却深沉厚重,可能是因为许久都没有爱过的原因,往往并不浓烈的爱情更适合他们,但他们却以为这不是爱。
不过后劲来了,是什么都挡不住的。大龄青年对待爱情时孤注一掷的勇气是那些爱的死去活来却不懂得珍惜的小年青人望尘莫及的。
冬天夜市的大排档生意似乎特别的好,昏黄的灯光,简易的屋棚,热闹的食客,还有炊烟四起的灶台,格外的生活的味道。
涂茶茶边搓着手边喝着烧酒暖身子道:“没想到他们俩的事儿还真被你撺掇成了。”
“不是我撺掇成了,是他们有缘分。我一直在想,如果不是学长突发奇想要请我喝咖啡,那么现在他们或许还只是两个独立的个体,近在咫尺却远在天边的各自生活。”
涂茶茶咂咂嘴道:“还是那句老话,都是命中注定的,半点不由人呀。”
我晃着酒杯里的酒,对着她道:“你说等我们年过三十,会不会有顾茗矾那么好的运气,想结婚的时候就能遇见那个对的人。”
她抬头看了看寂寥的暗夜,有些感慨的说:“这个世界上哪有对不对的人,只有你想不想结婚。”
顿了顿又补充道:“就比如说你跟李代铭,跟周承,我跟张渠跟孟裔,随便哪一个男人不都是抓过来就能去领证的,可是呢,我们非要作,我们非要爱情至上,我们非要眼里不揉沙子,如果到了三十多岁,这些问题统统都没有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不都是结,跟那个男人结不是结,对不对?”
我神情晦暗道:“不是我作,是李代铭要跟池韩露订婚,是美媛喜欢了周承八年,这两个男人,我哪个动得?反倒是你,纵使张渠对你动机不纯,可孟裔又有什么不好,你以后就能找到一个比孟裔更好的人?”
涂茶茶用酒杯敲了敲桌子道:“孟裔孟裔孟裔,张渠可以因为孟裔而搭上我,孟裔难道就没有可能因为张渠而拉拢我。他们之间的恩怨,凭什么要利用我来报复。”
我有些诧异的盯着她,怔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涂大妞,你现在真的是草木皆兵了。”
她有些懊恼的用手握了握酒杯,气鼓鼓的看着我,好半天才一甩头道:“算了,反正要走了,我也索性跟你说了吧,其实很早以前我就喜欢孟裔了。”
我不敢相信的眨了眨眼,以为是她喝醉了,伸手就要去摸她的脑门。
涂茶茶懊恼的摇了摇头躲开我说:“我也是这两天才发现的,之前有陆南那十年的感情压着,也没察觉到什么,反正你也知道,那时候我对所有男人都特反感,但是对他却格外亲近,帮他打理生活也格外得心应手。后来就是齐晓冉来我们公司的事情,之前孟裔跟别的女人逢场作戏我都没觉的什么,因为我知道他虽然看上去声色犬马,但并不是那么不自律的人,可能也是因为我小心思作祟,才总是刻意的编排他,讽刺他。直到他跟齐晓冉出双入对的时候我才彻底绷不住了,甚至都有种杀红了眼的感觉,说实话,这种感觉比看到齐晓冉跟陆南出双入对都要激烈。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我瞪大眼睛说:“那你后来还跟张渠?”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是被陆南给吓破了胆,不相信什么真爱什么永恒的狗屁玩意儿。以为找一个只对你好,踏踏实实的男人比什么都强,哪天发现他不爱我,或者背叛我,还能说踹就踹不至于肝肠寸断的,当时就觉得张渠刚好合适,不过上天保佑,一切皆如我愿,他果然不爱我,背叛我,我倒是也潇洒利落的把他给踹了。”涂茶茶自嘲的笑了笑。
我忧心忡忡道:“可是这样会不会对孟裔不公平,就因为陆南你就生生把他给否决了?”
涂茶茶无奈的喝着烧酒说:“二姐,我没得选择,他孟裔喜欢不早说,干嘛非要等到我心灰意冷的时候,你不想想他是什么身份,私企老板不提,他可是孟镜天的儿子,十足十的公子哥,他气血上涌时倒是可以跟我把恋爱谈的轰轰烈烈,万一哪一天他要是玩够了,我可输不起了,再输我就该没心了。”
我叹了口气,学着她的口吻道:“奈何情深,向来缘浅。晚一步,步步晚,都是上天注定的。”
最后又加了一句道:“如果你三十岁还没嫁出去,孟裔一直等你,你愿意嫁给他吗?”
“嫁!”
涂茶茶想都不想的拍了拍桌子道:“三十岁就不怕输不起了,因为已经没的输了。”
正说话间,丁美媛下了出租匆匆赶了过来,由于久病初愈,裹的严严实实的,走起路来腿还不是很利索。
“来来来,老弱病残优先。”涂茶茶站起身子给她让座。
我瞪了她一眼表示抗议,双手捧上菜单放到美媛眼前说:“美啊,看看需要吃点什么?”
涂茶茶对我狗腿子的态度打从心底里冷哼了一声。
丁美媛边摘围巾边说:“你们随便点吧,反正是给你俩践行。”
涂茶茶麻利儿的把菜单接过去说:“我来我来,饿的够呛。”
我见丁美媛围巾围的一圈一圈的颇厚实,随口说了句:“你这围巾可真够大的。”
“这不是你前两天在医院织个周承的吗?”涂茶茶接过话道。
我凑着灯光细一看还真是的,忙讪笑着踢了踢涂茶茶说:“一定是情侣款,情侣款。”
丁美媛看着我跟涂茶茶笑的一脸僵硬,不以为然的把围巾往椅子上一挂说:“行了,别装了,什么情侣款,织这一条就要我老命了。周承没要,我自己戴了。”
涂茶茶终于通透的站起来替她倒了杯酒说:“不要就对了,哪有男人带这种没有品味的围巾的,他们都是商务范,羊毛围巾,我之前帮我们老板在商场办了张卡,要不改天你去拿一条送给周承得了。”
“你们老板的羊毛你也敢薅。”丁美媛忍不住讽刺她道。
我见涂茶茶一时被堵得没话说,不由的抿着嘴偷乐。
丁美媛这才慢悠悠道:“根本就不是羊毛还是毛线的问题,而是织围巾的人是谁的问题。从前我以妹妹的身份给周承送点吃的穿的他都不介意,那件事情以后他是打定主意跟我划清关系了,自从我出了院,他更是对我日渐冷淡,别说会收我给他织的毛巾,就连看我一眼恐怕都成了奢望。”
说完还不忘抬眼看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