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做了一个梦,居然跟之前那个被涂茶茶的电话惊扰了的梦是连在一起的。
还是在那条阴暗的巷弄,我在一片纷纷洒洒的羽毛下看到了渐渐走过来,过渡到灯光下的周承。他身上的儒雅沉稳之气就像是这暗夜里晕黄色的灯光,让人觉得宽厚温暖。
他扬了扬嘴角的弧度,温润的气质显露无遗。
他伸出手说:“杨楚牧,跟我走。”
我望着他身后无无边无际的黑暗,一时恍惚了起来。
他要带我去哪儿?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那种钝重而又决绝的步伐声,一步一步的像是踩在了我的心尖上。
我迟疑着回过头,见那暗色中徐徐走来的身影异常风姿挺拔,一层亮色打在他的发梢跟宽厚的肩膀上,竟也夺目的让人移不开视线。
他的声音像是来自遥远的天际,翩翩而至,萦绕不绝。
他喊“楚楚,楚楚。”
是李代铭,我惊喜的看着那个隐藏在黑夜里的身影,虽然仍旧看不清他的脸,但却仿佛闻到了他身上那股特有清新的松木香气。
我使劲的抽了抽鼻子,一个用力过猛,竟然醒了过来。
又是这个梦,我怎么会梦到周承。
原来那股熟悉的若有若无的气味并不是在梦里闻到的,李代铭换下来的睡衣正放在我枕头的旁边,那种味道即使再细微,也难逃我的鼻子。
坐起身子觉得头蒙蒙的,喉咙也干干的,身上还有些烫,丰富的经验告诉我,感冒又严重了。
手机没电,我拿起旁边的闹钟看时间,时间没看到倒是看到了上面贴着的便条。
“公司临时有事情,我先过去。起床以后把桌子上的粥放到微波炉里加热后再吃,记得把包装盒的盖子打开。退烧消炎药在饮水机旁边,别忘记了。嗯,照顾好自己!”
我看着李代铭劲秀飘逸的汉字,想着这还是头一次除了文件签名以外见到他在纸上写字了,而且还是特地写给我的,我甚至能想象到他在嘱咐我照顾好自己时,那一声“嗯”所代表的别扭,不过,这么温情的话,他还是对我说了出来。一种莫名的优越感跟占有欲瞬间就涌上了心头。
我神经兮兮的赤着脚从床上跳了下来,在包里翻了半天,找出名片夹,把便签纸小心翼翼的放了进去,比自己收到的第一封情书还要觉得更烫手一些。
在李代铭家里磨蹭了半天,简单收拾了一下,虽然知道会有阿姨定期过去打扫,但我还是美滋滋的把他穿过的衣服跟自己换下来的睡衣一起洗了一下,虽然洗衣机有一大半的功劳,但是丝毫不影响我居功至伟的心情。
看着我们穿过的衣服并列的挂在一起,就连光线透过了淡色的棉布,也都变得温暖起来。
我是一个敏感而又有些患得患失的人,对待很多得之不易的东西,其实并没有看上去那般洒脱。如果说幸福是分等级的,那么十级的幸福我才只有七级,因为涂茶茶的事情始终是卡在我心脏前面的一根刺,我总担心一个用力过猛,它就直接一针见血,一招毙命。当然,还有一个隐疾就是美媛跟周承。为什么人们都说人生不如意事十八九,我们即使改变不了什么,也要在最大程度上减少不幸发生的几率。
回到家,手机刚充上电我就给孟裔就上次的谈话内容回复了条短信。
其实回来的这一路上也有纠结过,只是想着多一个孟裔对涂茶茶总归没有什么坏处,就当是上了双保险,而且旁观者清,我能看出孟裔对涂茶茶用情之深,若是张渠真不是她的良人,也总不至于让涂茶茶在像上一次那般狼狈。
短信刚发出去,李代铭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你总算知道开机了,回去了吗?”
他的声音听上去很低沉,有些疲惫,虽然以前跟他通电话的机会很少,但是我总是能听出他的语气上哪怕是一丝细微的区别,或许就像他说的那样,并不需要刻意,有些你潜意识想去留意的事情,自然而然便会比其他事情更上一点心。
“我刚到家,粥也热过喝干净了,药也吃过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些,只觉得他那么用心为我做的每一件事情,我都不愿意辜负。
他的声音似乎带着笑意,无奈道:“你把我要问的话都说完了,我一时竟不知道跟你说什么才好。”
是啊,人在一起的时候说话总觉得少说了一句都不甘心,可是一旦电话联系起来的时候竟然除了公事,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这就是可悲的办公室恋情。
一时想到这些,我就觉得沮丧,有些脑袋短路道:“那你就当做没听见,再问一遍好不好?”
好一会儿,听到电话那端他扑哧一声乐了,笑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有些克制的说:“你是不是脑壳烧坏了。”
见他这么强烈的反应,我不禁陷入了深深的懊恼中,现在的精神状态,显然不够用来正常交际。
“我累了,不跟你说了,就知道笑话我。”
话音刚落便听到电话那头有人在跟他说话,他声音低低的应和了几句,便又回过头来取笑我:“没办法,我就是想取笑你。”
我知道他此时正忙着,便也不好再缠着他讲下去,无比大度的说:“都忙成那样了,还有时间取笑我,您可真够有闲心的。你忙吧,我在家躺会儿。”
他见我这么说,这才又交代了两句收了电话。
我躺倒在床上,药劲上来正是困的时候,刚想睡一会儿,电话就又响了起来。
“你放心吧,我已经睡了。”
我还以为又是李代铭,便拿起电话没头没脑的来了这么一句。
“什么放心,你现在还在睡觉?”对方的口气里满是疑惑。
我一听声音不对,这才看来电显示。奇怪了,怎么是方闻打过来的。
“喂?喂?”他见我没说话,又喂了两句。
“啊,哦,方闻啊,我还以为是谁呢。”
“你以为是谁?周部吗?”他的语气里不无嘲讽。
我有些纳闷,这孩子是不是闲的,大周末的大一电话过来还阴阳怪气的一副腔调。
自从知道周承是美媛的盘中餐以来,我干什么都躲着周承,生怕一不小心又沾染上了,刚好这个方闻又总喜欢开我跟周承的玩笑。
“什么周部,你别乱讲,我跟周承已经好些日子没联系了。”
“那你为什么突然不跟周部联系了?”他咄咄逼人道。
我想了想,反正他也没什么不知道的,索性就问他:“周承跟丁美媛的事情你都知道吧?”
他顿了顿,似乎不知道我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最后才小心翼翼的说:“知道,他追周部追了八年。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老谋深算的笑了两声道:“丁美媛是我姐妹儿,以前的高中同学。前些日子,我们还一起碰过头呢。”
好一会儿,我才隐隐约约的听到方闻嘀咕了一句:“原来是这样啊。”
我再问他说了什么,他就死都不肯说了。
“那你打电话给我到底什么事?”我没好气道。
“周部喝醉了,情况有点糟糕,我一个人搞不定,要不你过来一趟吧,有些事情我也想跟你谈谈。”他似乎这才想起这茬,如梦方醒的说。
我裹了裹温暖的被窝,有些不大情愿的说:“你一大老爷们都搞不定,找我也没用啊,有什么话要不你就电话里说吧。”
“不行,必须见面说。我在江辰会所等你,你快点过来。”
他不等我再说话,便匆匆把电话给挂了。
我边目瞪口呆的看着黑掉的屏幕,不满的咕哝道:“这死孩子。”
出于万全的考虑,为了保住自己的清白,我绝对不能跟周承单独见面,万一哪天方闻跟美媛说漏了嘴,那我岂不是又成了炮灰?
想到这里,我忙惊恐的给丁美媛挂了个电话,把时间地点告诉了她,有她在,起码能证明我够坦荡,也省的偷偷摸摸的。
想想还是觉得有些忐忑,周承得喝醉到什么程度,才会连方闻都搞不定,我想着把涂茶茶也拉过去,人多力量大嘛。毕竟她跟我狼狈为奸,关键时刻也好帮我拿个主意。
跟涂茶茶打过去电话的时候,她还正在酒桌上跟一群人杯弓蛇影,推杯进盏呢。
接到我的电话压着嗓子说:“虽然我很想跟你去狼狈为奸,但是姐姐真的走不开,正穿着十几厘米的高跟鞋在酒会上跟着孟老板卖命呢。”
“跟你们老板请个假嘛,姐姐这边现在需要你支援。”我央求道。
她决绝的说:“你别怪我不想帮你,这假我是真的请不下来。丫现在越来越变态了,就从我从毛里求斯回来,他连半天的假都没给我修过,唯一一次大姨妈痛的我差点趴到床上打滚,他才准了假,还特地开着车子跑到我们家监视了半天。我现在可没有大姨妈,真的爱莫能助。”
这个孟裔,修路搭桥的时候怎么还耽误了我的事儿呢,失算失算。
我豪迈的说:“你跟你们孟老板说,就说和我出去办点事,跟他借你一天。”
“你还真把自己当跟葱了。放心吧,我们孟老板看不上你这样的。”她不屑道。
“你就这样跟他说。”我牛哄哄道,心里想着,若是孟裔连这点面子都不给我,那也够说不过去的。
果然涂茶茶在离开了一小会之后又凑过来兴奋道:“杨二你丫太牛了,他居然真的同意了。你是怎么做到的?不会是把我们老板潜规则了吧。”
我一边在心里称赞着孟裔懂事,一边得意洋洋的说:“少废话,赶紧收拾收拾归队吧,我先过去了,一会儿江辰会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