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永熙总是会在课间休息的这段时间过来看望素意。
永熙端起刚刚热好的粥，拿起汤匙，舀了一勺，轻轻地吹了吹，小心地送到了素意的唇边，另一只手怕粥滴下来，在下面轻轻地托着。
石婶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竟然忘了将永熙手里的碗接过来。
石婶心想少爷刚来的时候，那个样子和今天是不可同日而语了，但是其实性子一直都没有变过，温润如玉、文质彬彬，但却也由于这样的性子，好像一直和谁都保持着一种合适的距离，不会太远，但也不会太近，换句话说，和永熙相处好比如沐春风，可如今这样子，看来这春风只是平时还是高了点儿……
素意迟疑了一下，面无表情地看着永熙。
“吃吧。”永熙看着素意轻轻地说道。
素意听了，垂下眼睛，吃了两口。
永熙拿起餐巾，轻轻地帮素意拭了拭嘴角，然后小心地把餐具都收到食盘上，轻轻地把餐桌拿下床，又帮素意整了整靠枕和被角，不知道的会以为这永熙已经服侍了素意好多年，石婶在旁边看着永熙地动作，那么熟练，那小心翼翼，不禁心里一暖。
永熙收拾妥当了，才定定地看着素意，小声地和素意打了招呼，端着托盘慢慢地退出屋子。
晚上石婶陪着素意在玻璃房子里面躺着，一面清捡着白天摘的桂花。
素意扫了一眼石婶手里的活，没有表情，也没有说话，只是又把眼睛慢慢地闭上了。
石婶停下手里的活儿，看着躺椅上的素意，心事越来越重。
树枝的影子落在素意的脸上，不知道为什么透着一股清凉，石婶不禁摇摇头，又低下头择着桂花。
素意忽然开口悠悠地问道：“他每天都做些什么？”
“恩，按照小姐以前的课程，每天都在上课。”石婶答道。
“学的如何？”素意还是闭着眼睛。
石婶顿了一下，接着答道：“天资异于常人。”
“哦？”
“不到两年不但学完了你学过的所有课程，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都有过之”
素意心里想着“有过之，有过之……”轻轻地说了句“好好待他。”
石婶应诺着。
一阵风吹进来，朵朵细小的桂花随风而落，轻轻地敲打着玻璃屋顶，发出小小的“咚咚”声，素意的心里忽然有那么一点点地欣慰，但是随之而来的却是一阵强烈的心痛。
她睁开眼，看着屋顶上的那几朵小花慢慢地又从屋顶上被风不知吹到了哪儿去，消失了，然后又有几朵掉下里，又发出了小小的“咚咚”声，一而再，再而三，以前也曾在这树下，看桂花落尽，只是那时候并不是自己一个人，刚想到以前心便剧烈地痛起来了，素意不禁苦笑了，现在自己的这颗心似乎容不下一点快乐来打扰这痛，不然，快乐并不是真的快乐，只是这痛的催化剂，一点点都会让这痛更痛。素意又闭上了眼睛，“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那遥遥月宫中的桂花是否能落到人间，这人世间的香火又真的能飘到九天……黯然销魂者，惟别而已，别亦别矣，何处再重逢了。”
永熙下课之后来园子里接素意和石婶，远远地看到桂花落下，看到素意睁开又闭上的眼睛，看着素意的手轻轻得拂过胸口，忽然永熙觉得仿佛这山这水都是为素意而有的，这树这风都是因素意而生的，这日月星辰都是因素意而闪耀，这天这地都是因素意而开辟，这花开花落都因她而起……
“你未看此花时，此话与汝心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话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
他没有再靠近玻璃房子，只是远远地看着此情此景，良久良久，风吹过，一朵小小的桂花落在他张开的手心上。
素意和郎石青说想加快治疗进程，起码能让她尽快的行动自如一点。
两个人谈了好久。
楼下饭厅里，石婶、石伯、阿姐还有郭穆坐在一起吃饭，谁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往嘴里扒着饭。
最后还是阿姐忍不住了，“我看这个郎大夫也不怎么样嘛？以前就总说不好醒不好醒，没有一点底气，不知道为什么老爷还偏偏信任他，这么长时间就一直让他治着，现在素意醒了，本来挺开心的，可是你们看看，醒了之后的脸色还没有以前好呢！而且一天比一……”
“嗯。”石伯吭了一声，打断了阿姐的话，阿姐还想张嘴接着说，石婶沉着脸夹了一筷子菜放在阿姐的碗里，阿姐的碗顺势被压了下去，
“哎！夹菜就夹菜，您不能轻点儿吗？”
“快吃吧！”郭穆看着石伯、石婶的脸色，在旁边边吃饭边说小声地和阿姐说道。
阿姐张了张嘴，看到爸爸妈妈沉如寒霜的脸色，小声地嘟囔着，“吃饭还不行吗？”赌气地快速地往嘴里扒着饭。
石婶的心里不是没有担忧的，素意以前是多么爱笑的一个人，可是现在的笑却透着一股凄凉，原来那么快乐的一个人，现在却满身都透着一股萧索之气，原来像一个小话唠，总是一天到晚的说话，现在却整天一言不发……但是转念一想，谁遇到这样的事情还能没有改变呢，无论如何只要素意能活下来那就是万幸了。
楼上永熙正喂素意吃饭，这些日子以来，素意不用再喝粥了，石婶便天天变着花样，做以前素意最喜欢的饭菜，永熙总是认真、仔细地将饭菜摆好在托盘上，每天都亲自端到楼上，喂着素意吃完之后，自己再下楼吃。
素意一口口地吃着永熙亲手喂的饭，“我自己来吧。”伸出手停在空中。
永熙打量了她一会儿，嘴角微扬，轻轻地将筷子放在素意的手里。
素意就着近的菜先夹了一块儿，放在嘴里一下一下慢慢地咀嚼着，
“你也吃吧”素意淡淡地说。
永熙审视地看了素意一眼，转身下楼，拿了碗筷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