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两个人的身型面貌映在我的眼中,我想我这辈子都不会忘。
枝枝蔓蔓红梅后是徐玉和曾朝云,曾朝云一身华服洁白胜雪,而徐玉披着玄黑狐裘。
他们像是在说些什么。
我的心像被人揪住了一样,我侧头不去看他们。
美人和俏公子倒真真是雪中一道靓影,也真是作死……
官家冷哼一声,德福扶着他走过去,我低着头跟着走。
徐玉是最先发现我们的,他面无表情地行礼道:“参见陛下,南阳郡主玉安。”
我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回以徐玉一个温软的笑。
曾朝云转过身见我们微微一愣,等回过神来便福身柔声道:“参见陛下,南阳郡主玉安。”
她的眼尾微红,声音也染着哭腔,一副我见犹怜的委屈模样。
我握紧拳头,指甲刺入手心传来阵阵疼痛,徐玉是疯了吗,在这种节骨眼上还敢见她。
只要徐玉喜欢她,就算我拼尽所有,他还是会义无反顾的爱上她,这果是他们命中注定的缘分。
从一开始我就明白,是我错了,我大错特错。
官家冷着脸,看向徐玉:“你怎么会在这?”
徐玉抬头看了我一眼,那双深幽的眼睛云波翻涌,是难掩的厌恶。
徐玉道:“臣子刚从诗宴出来,恰巧遇见了曾姑娘,所以小谈了一会。”
徐玉眼神冰冷,好像整个冬天的寒意所拢在他的眼里。
曾朝云含笑道:“是。”
官家目光冷冷地在他们二人脸上扫了几眼:“哼。”
一阵冷风吹来,官家咳嗽了几声,我关切地替他拍了拍后背,担忧道:“陛下,我们回去吧,阿阳累了想休息了。”
官家安抚地拍着我的手背,他看着我摇摇头,仿佛在告诉我“莫怕,朕替你做主”。
我并不是怕,而是徐玉这个人软硬不吃,官家不会放过他的。
都说君无戏言,我和他的婚约已定,早已不能反悔,况且今日还让官家撞见他们在这私会,官家只会觉得徐玉在故意挑衅他,挑衅天子威严。
天子一怒浮尸百万,更何况他还是个没有官爵的文官子弟。
明明不是这般没有分寸的人,怎么会这般作死……
德福拉紧官家的披风,官家摆手让他退下,官家看着徐玉,冷厉道:“朕将朕的南阳郡主赐婚与你,你可满意?”
徐玉淡淡道:“南阳郡主金枝玉叶能下嫁给臣子,是臣子百世修来的福分,臣子断断不敢不满。”
官家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慢慢道:“南阳是朕最疼的郡主,自幼也让朕给惯得脾气骄纵了些,嫁给你徐家做了新妇,若何处做的不和你徐家的意,尽管送回来,朕替你教。”
我在一旁埋头不语,官家这是拿徐家压着徐玉,逼他待我好。
徐玉跪在地上:“臣子不敢。”
官家牵着我从徐玉身旁走过去,他侧头看向曾朝云,只是匆匆一眼,我却见曾朝云肩膀颤抖,吓得整个人都在发抖。
离开了徐玉,官家见我一路上不说话,便捏了一把我脸,我抬起头看他,只见官家眉眼带笑,语气温和:“怎么,朕的阿阳还在生气呢?”
我笑着摇头:“没有,我不生气,男人嘛,哪有不三妻四妾的。他若喜欢娶了便是,我作为他的大娘子总能和他的那些小娘子相处的好。”
我似不在意地踢散脚边的薄雪,笑盈盈道:“他若实在喜欢,不如收做妾室吧?陛下觉得好不好?”
官家笑了,我不知道他是在笑我傻,还是觉得我能这么想真是个大度得不能大度的好姑娘。
官家道:“我的小阿阳,但凡是个深深爱慕自己丈夫的,就没有能忍自己的夫君纳小妾的。”
我埋下头浅笑,其实道理我都明白,徐玉对曾朝云的那份爱,又何曾不令我嫉妒的发疯,可我又默默地咽下这股不甘。
一个人若不爱你,就算你用尽所有手段也没有,不爱就是不爱。
他为了给曾朝云一个名分,不惜冒险,更不惜休了我……
我对徐玉的爱不比他对曾朝云的少一分一毫,爱一个人本就是自私的,哪里会有姑娘愿意自己的郎君给别的姑娘一分一毫的情谊。
可倘若徐玉不爱我,爱我让他痛苦,那么我那份深深的爱意便得不到回应,那我还为何要心悦他,白瞎自己的情谊。
他借着我谋求官职,我借着他保命,这一生这么稀里糊涂活下去就是了。
德福在一旁附和道:“是呀,南阳殿下,你可要防着点那位曾姑娘,她可不是表面看来那么简单。”
上回他也同我这么说……
官家挑了挑眉,他笑眯眯地侧目,德福意识到自己的多嘴,立即捂着自己的嘴退后。
官家:“继续说,你个老油头看人一向不差。”
德福嘿嘿地笑了,继续说道:“平日里就算曾大人的这位千金与徐家公子偶遇的最多次了,每每不是崴了脚就是丢了手帕,有事无事地与徐家公子讨论史书,谈谈风月之事,久而久之就……”
德福话说了一半偷偷瞄向我:“唉,风月之事本就是半推半就就成了的。”
我强颜欢笑着,藏在袖子的手早已攥成了拳头。
我原以为曾朝云是个不争不抢的性子,她与徐玉的缘分都是老天和徐玉硬塞过去的,可却是他们之间情投意合已久。
鼻子一软,心中酸楚难忍,我掐着自己的手臂,原来他爱不爱我,和我重活几次没关系。
若有人像我这般分散了我与徐玉,我也会像徐玉恨我一样恨他。
我默默地松开挽着官家的手,迈出沉重的步子,落寞地往前走。
官家是不会同意让我悔婚的,一是他舍不得我受委屈,二是圣旨以下,君无戏言。
其实,我一直想不明白,官家为何要我嫁他。
我走到雪地里,风夹着雪吹得我脸有些疼,我拉紧身上的小红袄,徐玉应该也同我一样难过吧。
我看向雪中的红梅,自嘲地笑了,徐玉如今又该如何恨我呢,怕是在心中将我千刀万剐了无数次了。
“嘭!”
我正难过之时,突然一个身影猛地撞入我怀里,我没有任何防备一下就跌倒在地上。
我的耳朵嗡嗡地响,离我不远的德福急忙跑过来,他扶起我大声呵斥道:“大胆!竟敢冲撞了南阳郡主!还不速速退下!”
我揉着脑袋,眼前一片朦胧,模糊瞧见地上一个宫女,她大哭道:“南阳郡主救命!救救五皇子吧!”
好不容易看清楚了,她的模样又险些将我吓懵过去,跪在地上的宫女衣裳都是血,身上的血染的地上的雪一片猩红。
她抬起头,脸上的血迹斑斑,绝望地哭着:“五皇子他,他吐了好多好多的血,皇后娘娘晕过去了!”
官家快步走来,他皱着眉头:“你说什么?再给朕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