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夏江要解释,裴晋挥挥手打断她的话,“你贪心,我不怪你,毕竟这世上谁不贪心。”他又何尝不贪心,以为自己可以把什么都瞒下去,爱情亲情什么都能得到,“可你把主意打到我的身上……”
人心就是这样不讲道理,没有规矩可寻。要不然怎么说,人心才是这世上最复杂难懂的东西。什么都可以制定规矩按照条条框框走,可唯独人心不能。
否则,这世上也便没有这样多的故事可以讲。
夏江不甘心:“我喜欢你,有什么错,怎么就叫贪心?先生……这么多年在你身边,我自问……配得上喜欢你。”她最后都不敢说出“自问配得上你”,生生在中间加了一个“喜欢”,不是把自己看低了,是眼前的男人,实在太远。
裴晋慢慢就笑了:“喜欢我,还是喜欢我能给你的一切?”
夏江一怔,咬牙不语。忽然觉得可笑。这么多年她守在他的身边费了那么大的精力做了那么多努力,从一个一无所长的女混混成长成为精诚文化的总监,她努力让自己配得上他,无非是希望有一天,她能够衬得上“裴太太”三个字。
可他的心里从未有过她一丝一毫的位置。
她看着裴晋。这张脸,从她第一眼从车窗后面看见就不能忘的脸,或许是因为久病,眉目都淡,因此分外柔和,尤其微笑的时候,有让人贪恋的温柔,可这温柔从不是为她。
也因此,她恨透了魏雪,恨她轻而易举就能得到自己所想要的一切。
“您要这么想,我无话可说。”她最后还在倔。
裴晋的目光忽然就厉起来,抬手就把桌上的文件夹扔过来,夏江站在那里不敢躲,文件夹就直直地砸在她的额角上,掉在地上散了一地。雪白的额角上立刻渗出了鲜血,可夏江顾不上痛,眼底触及之处,胆战心惊。
“先生在查我?”她问,声音都是抖的。
那些散落在地上的文件,一份一份都是她的罪证,夏江蹲下去,颤抖着手一张一张地看过去,有的时间很早,都已经是前几年的事情,她做得很隐蔽,一时半会儿查不出什么,能拿到这么多资料,绝非这短短数日之功。
“我查你?呵……夏江,你太看得起自己,也太扁了阮家。”不过都是些小打小闹,捅到他面前他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可她一次一次地挑战他的底线,裴晋不能再忍。
阮家,阮云……
她没想到自己最后会在阮云的手里栽一把。夏江翻看着那些记录,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她把裴宁的事情捅出去就料到裴晋再不会容她,如今这些事情全抖出来,她半分退路都没有。到了这个地步,她什么都不怕了,彻底豁出去。
“既然如此,先生要杀要剐,夏江都站在这里受着,半生不吭。”
裴晋被她气得笑出声来:“你们兄妹,在你们眼里都把我裴晋看成了什么,嗯?”他觉得好笑,胸口一股气就涌上来,杀人放火的强盗,流氓?旧社会的土匪恶霸?裴晋知道,外界关于他的传言太多,什么样的都有,在有些人眼里看来,他裴晋确实是杀过人,放过火,惹不得的那类,可夏瓯和夏江在他身边那么多年,居然也没有看透过他,到头来,都说是他逼她走投无路。
最终裴晋懒得和她再争论。
“你走吧。”裴晋挥挥手。
“先生……”夏江整个人都愣住。
“这些年你在裴氏做的,该你的一份不少,我都给你,这些——”他看了看脚底那对资料,目光里全是轻蔑,“你看得上,都给你。带着这些东西,马上离开裴家。”这么些年,夏瓯守在他的身边,多少算他半个救命恩人,他念在夏瓯的面子上,不愿意逼她走到绝路,他放夏江走。
“不!”夏江这才真的慌了,她再也站不住,踉跄着后退几步,整个跌在地上。“你不能赶我走……”
裴晋头也没回:“别逼我让人来带你出去。”
夏江彻底死心了,没料到裴晋居然就真的要赶她走。她抬起头仰望裴晋,从这个角度看,他太高太高,下巴的弧度僵硬,整个人都是冷漠。她忽然就想到那天跌在地上的魏雪,忽然就懂了她眼底的绝望。
眼前这男人,实在太容易就能让人心寒。
夏江咬牙。
走,她能往哪里走。这几年在裴氏,在精诚文化,她倾注了所有心血。
业界谁不知道她夏江,谁不知道她是裴晋手底养的狗。人前她是风风光光的裴氏副总裁,是精诚文化的总监,可谁又知道裴晋什么都攥在自己手里,从没真正信任过她。她走出裴氏,一无所有。知道她是被裴家扫地出门,还有谁愿意给她机会。裴晋让她走,与宣布她的死刑又有何两样。
今晚的月色很好,风一吹,院子里种着的樟树纷纷往下掉叶子,映着那皎洁的月光,如雪花一般。这季节太好,好得让她有种错觉,好像过去这几年的事,从头到尾都没有发生过,而她仍可以天真地发梦,以为自己有一天真的就能成了“裴太太”。
夏江一步一步从裴晋的院子走出去。
因为是周末,教学楼里人并不多。
学校提倡节约能源,走廊里并没有开空调,盛夏的阳光直直透过玻璃窗照射进来,整个过道都闷着热气,魏雪慢慢走过去,背上手心都是汗。尽头的教室传来音乐声,隐隐约约,叮咚悦耳。她近乡情怯,几乎不敢走进,每一步都迈得异常艰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