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瓯点点头,想了想又忍不住为妹妹解释:“阮家邀了她好几次,盛情难却。”
裴晋听了不说话,只是扶着椅子慢慢站起来走到窗边去。窗外此时正落着雪,远处的山景迷蒙不清。“已经快1月了……”他说,“后天我要去巴黎一趟,小宁就要你和夏江看着了。”
裴晋从小被养在法国,是保姆玛利亚带大他的,他管她叫玛利亚妈妈。大学毕业后裴晋回国接手裴家的生意,玛利亚妈妈依然住在裴家法国的宅子里,每年1月玛利亚妈妈过生日,他总要回去为她庆祝。夏瓯跟了裴晋六年,知道他有这个习惯,可今年裴晋的身体又更差,于是竭力劝他:“巴黎这时节太冷,您应该更保重身体,或者至少让我跟您去。”
裴晋淡淡一笑:“你放心……我不会让自己死……至少不会在小宁成年前死。”
听着这话,夏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生出些惆怅。六年前夏瓯还只是个医科研究生。跟着导师第一次来裴家大宅。那时候裴晋的情况已经很糟,糟到谁都说他熬不过那个冬天,那段时间,真是血雨腥风。外面都传裴家唯一的继承人也要没了,多少人在看笑话,说裴老爷子精心养出的继承人竟然是个短命鬼。
可裴晋还是熬过去了。
后来,有了裴宁,他仿佛也算有了根。有根的树才能活,他就这么活了下来,一晃就是好几年光景。
这几年裴晋的身体一直反复,虽然最后总是撑过来了,但身体状况已经大不如前,因此才把生意上的许多外务都交给了夏江。
毕竟只是血肉之躯的寻常人,逃不过生老病死。
想起裴宁,夏瓯又想起另外一件事。他跟在裴晋身边六年从没有瞒过他一件事,但这件事,他看着裴晋的背影,最终还是没说。
那晚夏江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一进门就踢掉高跟鞋连声嚷着肚子饿。家里下人都已经睡下,夏瓯自己动手给她下了一碗鸡蛋面,细细的龙须面上铺着黄白分明的太阳蛋,撒上绿色的葱花。
“哥,你真是贤惠。以后谁要是嫁了你,一定特别幸福。”夏江稀哩呼噜地吃着面,跟哥哥开玩笑。
夏瓯给自己冲了一杯茶,默默坐在夏江对面看她吃面。他看夏江脸上画着清雅的妆,及肩的短发在脑后拢成一束,一丝不苟。夏瓯想起那年他刚见到16岁的夏江,她染着粉红色的头发,脸上色彩斑斓,背心短裤,肚子还露在外面一截,腰上纹了一片纹身,与现在的她完全是截然不同的样子。
父亲总跟他说,是自己亏欠了夏江,要他无论如何都要照顾好妹妹。即使是现在,夏江看起来似乎已经强大到不需要他的照顾,但夏瓯总还是为她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