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雪有心要救裴宁,把手背在身后刚踏进院子,脑子里还在想要怎么救,裴晋抬起头来,眼睛在魏雪身上一扫,语气都是淡淡的:“你来了正好,你那字也得练,正好跟小宁来做同学,有个伴。”
吓得魏雪连忙倒退几步回了屋里:“我下午还要工作呢,《盛世华光》的首映礼,这都要迟到了——小宁,好好练字,姨姨回来检查你的作业!”
话音未落,人早就跑了个没影。
因此裴宁从小就知道,魏雪阿姨是不靠谱的,溜须拍马,还得找爸爸。
但后来魏雪也没跑掉,被裴晋抓着每个周末都要和裴宁一起练字。起初魏雪抗议,说自己只要把“魏雪”两个字练好能给粉丝签名就可以了,反正她是靠演技吃饭的,又不需要去大街上卖字,可裴晋脸色都丝毫没改否定了她的抗议。
这霸道专制的性格,也与裴老爷子是一脉相承的。
于是裴家的周末经常可以看到这样的画面。大樟树下摆着长桌子,一大一小两母女提着笔吭哧吭哧地在雪白的宣纸上挥汗如雨,穿着灰色长衫的男人静静地躺在一边的竹椅里,一边喝着咖啡,一边时不时地站起来踱到小的身后去。
起初他的神情是惬意的,可是看到小的面前纸上的字,眉头就皱了起来,又踱到大的身后去,然后眉头就皱得更紧,脸色就更难看了。
他实在看不下去,握着魏雪的手教她写字。
清人李文甫的对联:青山原不老,为雪白头;绿水本无忧,因风皱面。多好的句子,可怀里的人不听话,拿着毛笔就跟扫地似的,唰唰唰,雪白的宣纸上尽是惨不忍睹的墨迹。
裴晋很不明白,都说字如其人,为什么这个道理在魏雪两母女身上,一点都不体现?
两母女却抱成一团,“咯咯”笑着滚在里地上。
裴晋给裴宁的教育,肯定是最好的。除了练字,每周还要去双语学前班,学法语。可是这么小的孩子,正应该是欢乐地玩耍的时候呀,荡秋千,滑滑梯,草地里捉小虫,这才是童年嘛!有时候魏雪也忍不住插手,大周末地带着司机来,说要带小宁去踏青,去游乐园,裴晋眼皮都不抬一下,直接就把小宁扔上车送走。
魏雪气急了,跺着脚抗议:“裴晋,你要搞清楚,我才是小宁的妈妈。”
裴晋表情都不变:“我是她的法定监护人。”
在别的问题上,裴晋永远让着魏雪。可在有关裴宁的事情上,他分寸必争,半点情面都不讲。
有一次魏雪去裴家吃饭,餐桌上简简单单四菜一汤,其中一个是带鱼,裴宁嫌带鱼腥,犟着脾气不肯吃,魏雪连忙哄她:“不吃就不吃,我们多吃点豆豆,好不好?”她给裴宁夹了一筷子清炒四季豆,这个菜是裴宁的最爱。
裴晋伸出勺子就把裴宁碗里那些四季豆拨掉一半,加了一块带鱼进她碗里:“吃。”简简单单一个字,不容违抗的命令。
小宁机灵,瘪着嘴可怜巴巴地看着魏雪。
魏雪眉毛就竖起来:“你干嘛对小孩子这么凶,你看你都把她吓哭了!不就是带鱼嘛,不吃拉倒,四季豆也很有营养啊!”
“不挑食才能营养均衡。”裴晋一步不让。
“吃饭不开心,吸收也不会好,吃进去均衡的营养都不能吸收!”魏雪扔出自己的理论,“天底下挑食的小孩那么多,我就没见那个小孩真的阴阳不良长不大了!”她小时候也是挑食,还不是健健康康长大?
裴晋对魏雪对裴宁的溺爱无可奈何,直接就下了逐客令:“魏小姐,如果你总要来干涉我教育女儿的话,以后裴家不再欢迎你。”
魏雪被他气得拍桌子,跳起来瞪着眼睛生了半天闷气。
最后她嘴巴一撇,乖乖坐下来端起饭碗就往嘴巴里扒饭。一边正在观战的裴宁一看魏雪阿姨败下阵来,知道自己是彻底没戏了,皱着一张小脸,抽抽搭搭地,勉勉强强把带鱼塞进嘴巴里,别别扭扭才把饭吃完。
裴晋这才满意,悠悠然给自己盛了一碗汤喝起来。
他想起从前在巴黎,魏雪总爱挑食,这个不肯吃那个不肯吃,玛利亚担心胎儿和孕妇都不够营养,急得不行,裴晋几次到巴黎亲自监督她吃饭,都被魏雪的倔脾气顶回来,那时候她性子倔又没有什么怕的,直接就敢跟他拍桌子瞪眼睛,最后裴晋也拿她没有办法,只好随她。
现在她才终于有了软肋。
裴晋想着想着,忍不住就笑了。
对面的魏雪听见他闷声的低笑,从饭碗后面抬起头来,狠狠瞪他。
还不止这一件。
都说女儿是爸爸的小情人,人家家里的小姑娘都是捧在掌心里怕化了的宝贝。你看贝克汉姆家的小七,出门都不用带双脚,到哪儿都有爸爸或哥哥抱着,身上穿的衣服,不是Burberry就是Hermes,可裴宁呢?
魏雪有时候也忍不住给女儿买点漂亮的小裙子,Marie Chantal的大衣,Bonpoint的连身裙,可裴晋看都不看一眼就让魏雪带回去。
“裴家的女儿不需用名牌来加持身份。”
魏雪气得跳脚:“什么名牌,不过是一件衣服,几千块而已,我给得起钱!”她有钱,能把最好的都买到女儿面前,有什么不可以?
裴晋还是冷冰冰扔回来那句话:“我是她的法定监护人。”
魏雪气结,偏偏又无言以对。但她脾气上来了,也是谁都拦不住的性子,不管裴晋肯不肯给裴宁穿她买的衣服,她照买不误,买回来往裴家一扔,反正不会带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