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府。
墨秀溪冰冷地望着端坐的墨翰宁。桌上摆着各色丹药玉瓶,还有一封信。
信是墨氏本家的族老写的,言辞严厉,代表着族老的态度。
“姑母该知道墨氏的规矩:嫡女不得外嫁。况且,芊芊体质特殊,更不容许外人觊觎。”
“你~!还轮不到你来指教!”
“确实...姑母毕竟是我的长辈。”墨翰宁露出讥讽的笑容,忽然眉上骤然闪耀红光,显现出一枚血色图案。
这图案形似‘口’字,但笔划歪曲,看着没有章法。如果将心神投入其中,却感觉无底洞一般,如何也探不到底部。
“墨氏三印,非攻最为稀有,也最难领悟。”墨秀溪心神大震,立刻明白族老的态度为何如此坚定,勉强镇定道:“难怪武进宴不见你过来,原来是在祖宗庙消化大机缘。”
墨氏三印:非攻、墨衍、洞彻。非攻最为稀有,它是墨氏始祖凝聚的传承之印,代表最高层次的血脉契合。在墨氏传承记载中,觉醒非攻印的族子,最终都成就了宗师之位。
“那几个老不死看来是不死心。”墨秀溪叹气,又是恨又是无奈,“一代一代的祸害,为了虚无缥缈的成圣之法。难道真有用?!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墨翰宁眉上精神退散,印记消失,“不劳姑母操心。芊芊将来与我行过婚礼,自然由我庇护。哪怕族老欲起成圣之法,我也会拼尽全力,保住芊芊的性命。”
墨秀溪冷声道:“你父也与我说过类似话。但只是说说。真到危急时刻,除了满面横泪求一个原谅,什么也做不了!”
她拾起桌上的信封,放在明烛上点燃。信纸燃烧,化成黑灰,落在地上。“我不会为难你,但也不会帮你。”
墨翰宁说:“还需姑母为我向芊芊解释清楚。这对于那个赵刃心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墨氏必定庇护此人,保他个前程似锦。”
“这话我可说不出口,你自去解决吧。”墨秀溪道:“墨家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墨翰宁提剑起身,“如此便告辞,我亲自解决麻烦。”
“墨忠,你和大公子同去。”墨秀溪思考片刻,吩咐道。
......
源庙,授义之时。
“要祖,如果你答应我一个要求,我就愿意继承剑印。”
“什么要求?”
“在我遇到生死危难的时候,护我周全。”
“已死之人,哪有这个能耐。”
“我不是商贾,不会讨价还价,不会和解释一大堆的话,但眼力还是有的。时间不多,我也不想多费口舌,只问————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真是厉害的年轻人!”
......
“道理说不通,现在换成武功?”赵刃心摘下蓑帽,露出带着讥讽的俊俏面容,心中阴云密布。
墨忠先一步说:“这也是主母的意思。”
“以你的武力,如何保护得了芊芊。收起不该有的心思,这对你没有坏处。”墨翰宁阴沉道,踱步上前,与赵刃心仅隔一丈距离。
大雨如帘,以薄弱而坚韧的方式,将两方人隔离开来。
街上无人,门窗紧闭。抬头望见炊烟,淡墨炊烟飘向堆积的浓密阴云,越飘越淡,浓重的墨变成浅浅的墨,浅浅的墨变成淡雅的灰,最终变成远方看不见的晴。
墨翰宁抬起手臂,正对着赵刃心,手臂闪现金属光泽。“杀你不需要用兵器!”
“你的嘴,不比你的武功差。”赵刃心抽出剑,端正以对。
他知道墨翰宁正使用掌刀之术。如果是穷乡僻壤的地方,哪怕是一般的城中,多数居民不可能见识到这些后天武技,他们或许一辈子也难以见到后天武士的对战。武陵城不同,三日一小斗,五里一大斗。他时常观看武士武斗,便知道此术的作用。
真气修行,往后会衍生出五种属性变化,即金、木、水、火、土。掌刀即是金行武技,真气在武技的催动下,会变得坚如铁,利如刀,因而多用于近身搏斗。
墨翰宁抬腿,两步近前,当头就是一刀。
刀术讲究大开大合,以力压技,掌刀便以刀术施展,势大而力沉。
在赵刃心眼中,这一招全是破绽,但观察敌人的气势,却给人山岳般的厚实感,似乎如何也敌不过。他假装攻上,忽而剑尖一转,如毒蛇一般突然暴起,直刺来人腹部。
“叮~!”剑尖刺入皮肤时,竟发出金属的碰撞声。
赵刃心心头大震。透过刺破的衣服缺口,他清楚看到对方没有内甲。既然没有内甲,剑怎么就刺不进柔软的肉身?
掌刀术很难作用到腹部。腹部的肌肤未变成金属光泽,那就说明并未使用真气,难道对方已将肉身练到如钢似铁?也不可能,观察肌肤纹理,就知道肉身的强硬程度。对方肉身修炼不俗,但还没到凡兵不能伤的程度。
墨翰宁讥讽似的笑了一声,原本斩下的掌刀忽然一个转向,直直袭向赵刃心。赵刃心抬剑欲挡,掌刀与剑刃末端相交,压着剑护。墨翰宁内劲一阵,忽而发力,赵刃心被这一劲击飞,凌空倒退。
墨翰宁冷冷看赵刃心一眼,杀机隐现。
雨往下落,渐渐变慢.......
雨变得越来越慢,真正意义上慢,有奇异的力量降临,干扰这一切。
当屋檐瓦片上的一滴雨水落下,溅起水花,水花便凝固在绽放的那一刻。
赵刃心停在空中,墨翰宁维持着准备进攻的动作,墨忠撑着伞静止。
整个世界,彻底静止!整个世界,变成一幅定格的画!
地上的雨水流动、积聚,幻化出人形......
要英看着屋檐瓦片上的一滴雨水落下,跃起,伸出手指,在赵刃心的眉间轻点一下,赵刃心就与这滴水一同落下。
整个世界还在定格。
“要祖,为什么你会出现?”赵刃心从地上爬起,张望着古怪的世界。
要英说:“应约而来,护你周全。”
赵刃心提起剑,在地上砍了一剑,没有任何痕迹,连地上的雨水也没有变动。“我还没有输。”
“别小看誓言的伟力。当你的武力远远不及敌人,而敌人心生杀意时,誓言就会发动,我就会出现。”要英指着墨翰宁,毫不客气说:“也就是说,你不是他的对手。如果没有意外,你待会儿就会死在他的手里。”
“那这是哪?”赵刃心问。
要英说:“时间如水,历史如河。我们身处于历史长河的一处漩涡中,陷于永恒的循环内,周而复始。”
雨水无声的倒退,像被什么牵引似的吸回天上,而后静止一息,而后雨帘重新垂落,那一滴屋檐上的雨水,再一次落下,再一次凝固成完全一致的水花。
“这里是时间的夹缝,介于存在与不存在之间的象。我毕竟不是活人,无法轻易降临尘世,只好以这个方式与你会面。”
雨水再一次倒退,重复着循环。
历史是一条望不到尽头的长河,不同时代的人徜徉于河流的不同位置。当长河经过一处拐角,河面下就会激起一阵漩涡。漩涡出生、旋转、泯灭,没有人会注意到它的存在。它是密闭的,自成体系的小循环,在或短暂,或漫长的旋转后,悄无声息地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