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与我一路奔波到塞外,各境都有明文规定,凡是外境之人入境都需要查证其身份,甚至还要查上先祖十八代,不过也得益于此,那时的天下才会井然有序,在大稽的保护下繁荣。
只可惜,乱世当空,由于塞外人都是随性之辈,经不起长年的制度压制,而且,大稽和塞外本身就是两不响应的形势,一个在中原东部,一个在中原西部,要不是前朝两家有互通联姻之事,恐怕,塞外也不会同意并进中原,更不会为大稽提供这么多年的供奉。
大稽灭亡后塞外怨声四起,三族六部九堡,皆成了反稽之人。无奈,家父化名云凡,而我,由于生来肤白润嫩,犹如仙火,有先王之光彩,便得若琰之名。
他声称为逃难百姓,为了谋生,硬是将大稽廉政于不顾,极言其暴虐昏暗。塞外之人深信之,收留了我们。
我们住于九堡之一的崇道上人家中,上人家有一女,因生于圆玉之时,便取名玉娇,复姓独孤,只可惜,她母亲在她三岁那年便因故病逝。玉娇和我年龄甚是相仿,相仿到我与她竟生于同日同时,我们,自然不会生疏太久。
此后,我和她便共游塞外,而家父因战事需要,被召去参议堡主大会,渐有了声望。
大稽龙兴三年,塞外战事吃紧,各大附属镇都赶来支援,当时的大稽名将李硕欲率领八万禁卫出征对塞外进行战略防御,相国杜燕财嫉妒他高官厚禄,先王宠爱有加,便极力劝谏,利用钱财买断了文官蔡晨,把满朝文武大臣掌握在自己手里,一致针对李硕。
三人即可成虎,在杜燕财的极力渲染下,先王否定了李硕的想法,并且还说他被军功迷了心窍,官降三阶,没去一年俸禄,不得出京。
李硕由于忧愤交加,不出半年便因疾而逝,先王这才后悔说的话太重,之后便把他厚葬在塞外的碧水园旁,没过多久,宫内政变,一帮文史官成了刀下孤魂,若李硕还在世的话,禁卫也不会因为对朝廷失望而四散回乡,使得全京城上下都没几个士兵。
先王也就这样成了傀儡,后来,大父养了许多暗卫,大多是江湖人士,武艺要比京城禁卫军高得多,在大父和家父的计策下,他们攻进了永安宫,继承了大稽的天下。
一日,家父急呼我外出,只说是赛马,此时我正与玉娇共赏佳景,见状,极为扫兴,亦颇有疑虑,还未曾离开,刚起身,她便拉住长袍,问我是否还记得大父告诫我的话语。
我说:“恩,琰记得,大父说,我要好好活下去。”
因为在此之前,我刻意编造了一段符合寻常百姓的遭遇,大父因触怒了大稽官吏含冤而死。这些话一开始我也不想说,违背了我们李家人的毕生信仰,只是,我看不惯天下的离乱,战火不断,苟且的活着,或者说,苟且几分钟,接着就被........家父想要颠覆这一切,只是,这代价不会小。
这个时代注定要有所牺牲,包括我,对不起,玉娇,为了大稽,我不得不如此作为。
匆匆告别后,便上马来到一片荒原,只见家父亭立于马上,宛如忘川湖畔等待涅槃的将军,望向长空,不停的在摇头,“其实,琰早已知晓,家父无非是想说,大父想让我们李氏遗人兴复大稽,救民于水火,还百姓一个清明的天下,对吧?”
家父调转过来,起身下马,庄重地走过来,手执佩剑并抱在胸前,一脸的忧郁,他说如今已有对策,可助后稽成就大业。
可是眼下终究是无法瞒过成事,塞外呆不久的。
随着暮日的降临,我起身下马,并靠近家父,在夕阳的映衬下,银白色的发丝清晰可见,他指了指身后,这才了解到家父的意思是,联合塞外。也是,如今家父已小有声望,联合塞外已不成难事,但兵贵神速,还需我自己多加鼓风才是。
“恩,家父回吧,天太冷,不宜在外走动太久,昔时但凡有些许凉风家父就会虚寒,哦,对了,若琰刚从塞外境内淘得些许药草,还望家父早早服下。”
家父拍了拍我的肩膀,下一刻却是将我压倒在地,说他自己的病不需要任何人来关照,生于乱世,若有半分怜悯之心,便不会在天下称王,布政德施是王治理天下的措施,但不是成王的办法,可他说这些又有何用,那时,我又不懂家仇国恨,唯家父之命不可违,一心只认为成王的又不是我,天下又与我何干?
也正于那日,家父染上了风寒,一昏便是几天几夜,也多亏了玉娇,她从小习医,医术广布塞外,亦兼有舞琴治病之绝技,实为罕见。家父好转,只是风寒之根未能痊愈,时有复发,玉娇便是愈加照料。她劳累时,我自会来接替,同时,预留一碗宝骨汤置于她屋内,比及回来时,她总是面带桃容,与我同侍家父。
“殿下,殿下,所想何事?”
方才逃离了悲悯国难,却又要陷入天下战局,也罢,反正也是为了家父而规划,
“真人,没什么,只是一点往事,刚才偶然有感,便多想了一会。“
我面向池丘先生诉说了家父的病情,还说近日复发的更频了,随后便对着其他人感叹。如今的我才明白何为无情,小时候他只拿我当一枚棋子,为了复业大稽,他将所有任务布于我,如今他旧疾频发,这是报应,也就由他去吧。
“若琰,不可无礼,令尊乃大稽遗脉,若他有闪失,你如何于天下人前立威,天下人又如何听命于你,灵儿,你即刻前往圣殿,务必保住李孝勇性命,不可有失。”
在先生的旁边一直站着一个蓝色风莲袍的女子,是南宫郡主。
“先生,这你就糊涂了,将死之人管他作甚,还派去南宫郡主,此乃上等医师,若要去了战场,没她怎么行。”
先生说郡主相传有等妖术,每每医治病人时总是先亡,后生,亡而后生者,生命力旺盛,只是失去了意念凡俗,不曾记得所欲之事,只记其名,民间称之为傀儡。如此,既不失信于天下,亦便于控制,也算个完全之策,这才同意了此事,并告诫郡主小心行事..........
回了神便再次专注于眼前的这幅地域分布图,看到了风头上的三朵紫薇。
“先生,莫非这就是易界三城?”
当年,高祖北伐至此,那里寸草不生,连年战火,他于心不忍便命当时大臣李宗洛于此地高驻三城,荒民见大稽圣火已然至此,便纷纷投靠,自此,三城繁华,堪比皇城,太宗年间,赐名易界。此地距塞外不足百里,若用得好,便可定大势矣……近年来塞外常与易界往来,说服之事又有何难,一挥手便把宗善叫过来了。
久闻联络易界三城非易事,三城对三难,一难,塞外族人未被汉化,比及城下,易界军必会刀剑如雨,介时岂不是自损兵力;二难,这三城变幻莫测,唯有一城可通往主城,其余两成皆为民居,多若迷局,只怕是寻城延误了战机;这三难,由于易界属边防要区,军事必争之地,各大势力都曾想过占有,怎奈易界之主自成一派,不曾与任何一方产生瓜葛,就连大稽也早就失去了联系……
在诉说了此事的危险之后,宗善并不曾说话,全都一一允诺下了,不妨事,我相信宗善。我对着众人说着宗善的特殊,一日我在找失散于风中的一片红绫,正遇到宗善,片刻,红绫已存于手心,宗善速度极快,寻物能力超强,当年的四大名剑之一的鸢便是他独自找到的,不出半日。
说来他倒略有些淡泊之雅,到手的名剑说送就送了,至使被黑骑夺了去。我视其龙须四绕,实属人才,便收归于家中。如今派他去寻觅易界再好不过。
“宗善,你去易界找城主,说服那主子复兴大稽的意愿即可,如若不允,杀之,反正,你的刀很久没有洗过了,你也不希望那把刀易主吧。”
天色已晚,我伸了伸长袍,起身,吩咐了后边的军事行动,便辞身退出了寺外,玉娇随慕容离将军乘马先行离去,郡主去了圣殿,池丘先生作为原先的太子傅,现驻守在这座禅寺中,伺机而动。大稽,天下,不管是哪一个,我都不会选,因为,我要的是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