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说笑了,我自幼不专注于四书五经,只看些杂文,也不过十数本,还没来得及仔细研读,家里就发生了变故,自己也没什么大志,只想为他们报仇,弥补一下人生遗憾,便来到塞外,从了军,即是如此,若是殿下不嫌弃,小女愿任此职。”
“如此也好,终归到底,有些事情还是需要你去谋划的,帮助本王,也是在帮你自己,不过,本王以前只听得,情和爱只存在于男女之间,却不曾想到你们之间也能拥有诸如此类的情感。”
她说的一句话是我不曾想到过的,她说,人生于天地,寻求陪伴乃是天性,只不过是各有所图,一开始我是不理解的,然后就继续追问下去,她解释说,男女之爱,意在永存,明则长久,暗则利取,而女人之间的感情,则是巩固情谊的一种措施,碧柳太过孤独,所以,才会有此灵意。
忽然一阵寒风袭击到旧亭,我急忙褪下衣服,给苏清披上。
“殿下,其实我……”
“不必多言,你既是军中参谋,我又怎会轻视你的安危,披上吧,再者说了,本王还要向你请教一些事情”
苏清听了我的命令,便把那件长袍紧紧的披在身上,怎么也不肯撒手。
“戏子究竟是何等角色,本王只是从玉娇那里听到了这样一群人,却不知道具体的一些法则,苏清可知?”
“苏清也只是略有耳闻。”
她说,戏子源于古时崇尚柔乐之人,他们皆直面世人而奏华乐,形似传神,妩媚百态,尽显妖艳姿态,后经推演,成立了戏班子这种一个又一个的小组织,一个组织中又被分成诸多行当,参演者大多为女流之辈,从善恶来分,有人魔妖三境,不同的境界有不同程度的妆容。
妖境的妆容的确很艳丽,因妆过于娇媚,所以,看客大多以为那就是一群青楼女子共舞,就大兴寻欢,最后结果就是,站在台上的那些无辜女子有的逃脱,有的却沦陷为魔,因此,世人才妄言戏子就是妖魔,是下畜之流,根本不值得拥有人的权力。
当然,也有懂得她们的雅俗之人为她们辩解,只不过终究是没争出个结果罢了。
人境的那些就安分的卖弄着自己的腔调,她们不表演,也没有那么多装饰,基本上去的人不是看她们的姿色有多么妖娆,而是去听古曲,那才是真正懂韵律的人去的地方,虽然很枯燥,但却可能对他们一生都受用,也正是因为有两者的共存,中原的礼乐制度才能够在王朝更迭中不失风采。
我感慨地说:“可怜人道散尽,我一定要把此等美韵重置于天下。”
彼此二人相望而笑……
青衣一泣,戏如人生。
睡梦中,见到了泠羽,他问我如何找到碧柳师兄的,我轻抹了一下嘴唇,并且向他解释着一切。
说来也巧,有一天,我突然想回到广元城收集一些关于刑女堂的情报,本想着在日暮前就回去,却见一人着戏服醉于长街,心生好奇,便上前去问,方才知道这等事。
正值黄昏,已有些许寒气,我心想:如今不动干戈就掌握了幽州的命脉,各地会师也将完成,此番大业,必是指日可待了,也罢,陪他一次又何妨,然后,我搀扶着他去了一处酒馆.....
把酒言欢过后,他醉倒在案桌上,怎么碰他都不曾动弹,我也喝的有些朦胧,为了保证他的安全,自己不得不强忍着醉意,硬是走到他面前,费了很大的力气将他一步又一步的搀扶到聚集地,然后,他就跟了我们些日子,在这期间,我们还特地进城找了家裁缝店,给他做了件幕衣,如此以来,就算有人想找他,也认不出来了。
当晚,我们聊了很多,在外人看来,我们之间更像是多年未见的故友,很可惜,实际上,我们做不成朋友,甚至,也很有可能只是一面之缘,缘散时便会不再相见,毕竟,我只是要用他来勾引碧柳,说服刑女堂配合塞外联合打击黑骑军,他呢,也只是想见到碧柳,与其靠他自己,倒不如跟着我们,很划算的一笔交易。
同样也是深夜,在孤立的两处营帐里,只有一处是亮着灯火的,进去就会发现,碧柳与师兄正在同榻而坐。
“师妹,我……我……我去给你打点水吧。”
师兄刚想要离开,碧柳就抓住了他的衣襟,还苦苦哀求他说:“师兄,别走,陪我。”
之后,他便应下了,慌慌张张地退到先前的位置,只是,坐的时候有些不自在,抖动着身子就往旁边挪了挪,当然,要是让外人看的话,挪动并不明显,可能,就只有他们两个人的缘故,碧柳除了看他,也不能看谁了,所以,碧柳就观察的很仔细,当师兄坐下之后,又一把把他扯了过来,而且,还比之前更近了。
惊慌的他不知所措,只是不停的重复着同一句话:“好,师兄不走,我陪你。”
两人坐定的时候,是谁也不想说话,也不是不想,男方那边就是不敢开口,碧柳这边是被眼前师兄的这副怂样气的说不出话来,因为营帐关的不严密,所以,我能有幸见到别人家的师兄妹重逢是个什么景象,当然,我也不是只看了这一对兄妹,贺兰笳箬和郡主也是师兄妹,没什么好比的,权且看个热闹。
少顷,碧柳突然开口问师兄可还记得幼时他们彼此于望长亭下嬉戏的那段时日。
那时,由于碧柳不留神,从阶上摔了下去,而师兄,为了抱住她,径直沿阶滑下,宛如面团……
此时的碧柳不再是管制,所以,行为上应该有所收敛,很庆幸,她没忘记自己是一介女流,为了掩盖之前她豪放的笑容,故意掩面而笑,这一问,倒是把师兄也逗乐了,他说:“想想也是,为了接你,不得已而为之,我还记得此事后你邀我再去望长亭时,我百般退缩,最后……还是被你拉去了。”
营帐里的笑声起起伏伏,两个人渐渐抛去了自己的身份,欣然谈起以前的一切,只可惜,这一幕是我们这些外围的人有多么憧憬的画面,他们大部分出身忘忧寨,亲人什么的,也不过是少数人的挂念,无父无母的孤儿还是要占大多数,包括我自己,我们又何尝不想着早日和已故的亲人团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