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泠羽说出了战略计划,但也仅仅是战略计划,并没有提及先前想要隐秘的事情,而且,到目前为止,这个消息我还没有放给任何人,只道是,待自己把那些人和塞外隔绝开,在一一盘问试探也不迟,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我选的人大部分都是可以作为可疑人物的。
换句话说,他们一样可能猜出了我的意图,但追根究底,我所选的人不多,而且,很容易辨认,假如说要是他们不肯随自己出征,或者找别人来代替,那只能说明,塞外真的有怀揣二心之人,具体的,就看实际情况了,临行前,肯定是要清点人数的,少了一个就代表不只有一个人换了身分潜入塞外。
当然,他们也完全有可能为了相互保全,一个也不肯退,那样的话,我只能在行军途中随机应变了,不过也倒是无妨,他们伤不了我,如果是陈陌那种武艺高强的刺客的话,他们早就该动手了,之所以人多,就是因为一个人根本结果不了我的性命。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他们背后的人肯定不会为了我这样一个大稽遗脉而派出一个喽啰兵来处决我,那也太不重视我的存在了,就算是我带走的那几十人全都是来杀我的,那场面也不够隆重,也可能,那个人不知道我曾经也是个习武之人,那只能说明,他还不够狠,无论是谁,最晚在刑女堂,孰是孰非,自能见分晓。
泠羽拍了拍我的肩膀,自己这才回过神来,对泠羽公布了计策。
“从刑女堂深入,以此先来牵制倾墨书阁,如果情况很乐观的话,倾墨书阁将就此覆灭。”
“妙计,只是,令尊有什么让你不放心的,他现在卧病在床,动弹不得,难不成,你还担心他会披上战甲跟随你去征战四方吗?”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心里有些不安罢了,不怕一万只防万一。”
“明白了,那我收拾行李,顺便通知宁儿,她一定会很开心的。哦,对了,不许乱翻我东西。”
“切,就冲你这屋里的墨臭,我巴不得想走。”
“那若琰兄走啊。”
“走便走……”
我正要推门而去,却才意识到泠羽刚才说的收拾行李,便在推门的一瞬间走了回来,叫住了泠羽。
“你收拾行李去哪啊?”
“跟你一块去打刑女堂啊。”
“想多了,我的意思是说,等攻下刑女堂之后,我再找个合适的机会让你们把大军引过去,届时,不禁能完成我事先安排的计划,还能一举歼灭倾墨书阁,是这样。”
如此想来,可能我在对玉娇说的时候也没怎么说明白,无奈之下,只能求泠羽找个机会向玉娇解释清楚,虽然解释就是掩饰,她肯定也以为自己不过是在哄骗她罢了,确实怪我,没能及时说明白。
扫兴的泠羽放下手中的刺扇,愤愤的冲出了门外......
夜色将近,出兵的时候快到了,记得在小的时候,自己总想着能在夜幕降临之时,带着军队偷袭敌营,或者,趁着京城守备松懈,直接杀进去为族人们报仇,后来,自己跟随家父,也是在夜色里奔波,只不过,不是为了杀伐,而是救济,当时,有很多遭受离乱之苦的中原百姓前来避难。
刚好那时候大族长把边境一切事务的权力都全权交给了家父,纵使塞外人再这么讨厌中原人,毕竟中原处于非常时期,家父为那些逃难的百姓开脱几句,大族长也就不会再追究,也就通过这种方式,家父收纳了很多从中原逃亡出来的难民,其中,也有一小部分人曾经当过兵。
中原的军衔制度可以说是各个地域当中最严密的,如果在募兵的时候,有官员逼迫年壮劳力强行加入,那么,百姓们将有权把那个征兵的官员乱棍打死,对于中原的官职来讲,这是一个最容易失去性命的职位,所以,很多人都想尽快从这个位置上逃离,尽管是被贬官。
他们宁愿不当这个官,不吃朝廷的俸禄,也不想拿自己的命来赌上一把,当然,中原的百姓一般都是很守本分的,只要他们没犯禁忌,百姓们也不会平白无故的去招惹他们,从这方面看,在低阶官职面前,管理上还是比较清明的,只是,这种等级最容易被忽视,如果不奏报的话,史官也不会记录到这些。
可如果奏报了,无论是表扬还是责问,都将受到朝廷的重视,毕竟,能奏报给朝廷的,自然不是什么很小的功过,那些只需要由当地县令自行赏罚即可,一旦某个小官小吏在本地做出了什么有利于国策的事情,亦或者,残害了很多无辜百姓,那就会奏报给朝廷。
有过大功绩的小吏经过朝臣的一番说辞,可生可死,生者,自然是加官进爵,可一旦有了官腔,距离丑恶也就不算远了,官阶越高,就越容易被丑恶吞噬,一直到自己被湮灭,在中原来说,生存的最高境界便是行尸走肉,只是,他们不看拆穿自己设下的谎言罢了,在他们口中,攀附权贵被叫做识时务,贩卖军机要务是正义之举,美其名曰,正义决裁。
现在想想,自己还是很幸运的避开了这一切,虽然是寄人篱下,但毕竟,塞外也是一方净土,并不像中原那样,彻底被丑恶所覆盖,我只是听到了那些罪恶,而不是亲身经历,我甚至不敢想象,如果没有陈陌把大稽毁掉,我会变成怎样的恶魔,又会怎样变本加厉的欺压百姓。
如今,又是同样一个表面看上去很安宁,实则暗潮涌动的夜晚,在塞外,即将步入战场的自己,又该会想些什么呢,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了什么,又该想什么,出征在即,我能想什么呢,说白了,我终究还是掩饰不住自己内心的恐惧,回忆起这些往事,那是因为,是因为......
我回过头,拿起了泠羽遗忘在石案上的锦帕,擦拭了自己双手所产出的汗液,并将其搁置在衣袖当中,避免给他人留下什么不利于自己的线索,就若无其事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