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逆着人流出了城,牛车哒哒地往回赶。
一桩大事终于到了尾声,一大家子心里都有些雀跃,一起挤在车上也没觉得多难受。
车上的叶立民啪嗒啪嗒地抽着水烟,这是舒台海每日携带的水烟,这次竟然借给村长用,可见两人关系不一般。
虽然两人年纪相差两旬,但话挺投机,两人一直聊个不停,舒意还是第一次爷爷这样健谈,此时的老人家一点都不木讷,声音都高了两个调调。
“立民,上次意儿捣鼓出来的那个法子尽快教会村子里的人吧!我看了看田里的苗子,那叫一个好!这样粮食的收成可以多出一半,出去田税人头税,起码家家户户还能吃上一点。”
舒台海也是苦日子过来的,挨饿受冻没少经历过,如今能有个法子让粮食增产,自然是要立马开始宣传,让他们知道其中的好处。
作为侍弄庄稼的老把手,他还真的没说大话诓人。
相信不用多久,舒家的粮食就能有收获了!届时再将这个方法说出去,舒家这点收成也不打眼了,家家户户多的粮食能够高产,皆大欢喜。
如今正是苗子长得正好的时候,孙女折腾的那一片田地在老二和自己的精心伺弄下茁壮成长,相信过不了一个半月,就能抽出一大串的长稻穗,田里的鱼苗也会有所收获!
值得一说的是,之前这些肥胖的稻花鱼也就能到县城里卖个好价钱了!如今正是不愁卖不出去的时候,这样一想,舒台海那刻板的脸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雨过天晴啊!
“叔。我知道的。我田里的苗子也不错,一会还得劳烦叔过去看一下……”
叶立民是个识货的村长,对于新奇的方法自然敢大胆尝试,如今看到田里的苗长势良好,做梦都会笑醒。
两人就田里的苗子就讲了许久,舒意看了看在角落打瞌睡的二哥,便悄悄挪动到他身边摸了摸脉,只见其脉虚浮,一看就是气血两虚,二哥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没了。
回去得好好补一补,舒意总算是能够光明正大的调理家人的身子,毕竟自己可是跟着王大夫学了三年的医术,村里人也逐渐接受了自己。
这三年里,村子里哪个人没被她“练手”扎针?被扎得最多的自然是家中兄长,舒谦皮糙肉厚扎几针当挠痒痒的,二哥呢,因为她的“特殊关照”,则是要留得久一点。
三年,舒翰身体底子里的虚弱已经被她治得差不多了,眼下因为院试这几日残羹冷饭,先天不足这一个弊端便又重新显露出来。
再加上二哥长时间思虑过重,压力太大,躯体一直紧张,好不容易出了结果,却得了个落榜的下场,他整个人更是抑郁万分。
然“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意外得知这是一场阴谋,可恢复自己功名,二哥心思又活络了。
短时间内心绪大起大落,他早就支撑不住,如今尘埃落定神经放松下来,已经睡得迷迷糊糊的。
“二哥,你好好睡觉吧。”
舒翰脑子昏昏沉沉的,一双小手搭在自己的腕侧,他知道这是妹妹,笑了笑,陷入梦乡中。
舒老太眉飞色舞,正要高声说自己在公堂上的英勇事迹,却被舒意阻止,反射性地欲要脱口大骂,看到了靠在一旁睡着的小五,顿时不说话了。
这女娃子,如今可是惹不起了,不再是自己想骂就骂的小姑娘呢。
前面赶车的舒谦回头扫了一眼自己家人(难得看顺眼舒某太),心里暖暖的,齐齐整整,风雨同舟面对困难,这才是一家人啊!
另一辆车上的人天空海阔地聊着,谈论什么他们无暇顾及,只是觉得那一日的黄昏十分美丽。
舒谦将鞭子微微打在前面行走的大黄牛身上,想要加速回到家里,却是发现大黄牛的脚步慢慢停了下来,无论他怎么扯动敲打,都无济于事。
“怎么了,怎么还不走,等着过年吗?”
舒老太睁眼看过去,一双眼睛里写满了不悦,正要呵斥,就见一人从一旁晃悠着出来,手里扛着一张明显的黑旗子,上面画着一个大大的八卦。
“您此言差矣,缘由为老朽手中的一株草。老朽行走四方,饥渴难忍,想要向众位讨一碗水喝。不知众位意下如何?”
此人一身灰袍,肩上背了个与自己格调截然相反的小花布包袱,左手拿着拂尘,一脸风尘仆仆的样子。
舒意则是盯着这人形神姿态来看。
中医上望诊包活的内容较多,如望神望色望形体姿态,这人虽是一脸风尘仆仆模样,但双目炯炯有神,脸色红润,行如风站如松,一脸自信,与一般的算命先生不同。
“看我们像是有水的人么?哪来的江湖骗子,走开别挡道……”舒老太这暴脾气,刚刚并未平息的怒火瞬间转移到了这人的身上。
“他娘!”舒台海厉声喝道,打断了妻子的话语。
叶立民跳下了车,身子前倾,恭敬道:“自然是欢迎至极,只是劳烦道长随我们一同回村子里,届时将双手奉上甘甜山泉!”
道长一身清风正气,双手合十施礼道:“打扰了,贫道多谢诸位!”话毕,他轻轻巧巧一跃而起,手中浮尘自然而然放在腰间,闭目养神。
这人风姿卓然,往那里一坐愣是将牛车坐出了马车的感觉,竟是纹丝不动。
看得舒老太一阵唏嘘,偷偷俯身过来,咬耳朵道:“诶,你看出啥来没有?”
“并没有,应该不是个好惹的。”舒意摇头。
道长偶尔撇一下角落里的女娃,眼神有些莫名。
舒意只觉得这人貌似一直在盯着自己,百思不得其解,暗想莫不是他看出了自己是个外来的?她暗戳戳又往二哥身边靠了靠,挤得舒老太都缩成一团了,碍于太多人在她只能怒目而视。
“姑娘乃异世之魂,必然掀起一番腥风血雨啊!!”
忽的,耳边突然听到了这个声音,陌生极了。
舒意心里一个咯噔,看向周围的人,不像与自己说话,但声音真真确确地听到了。
对了,那个道长……
“不错,正是贫道。”
舒意猛地看向坐得端正挺直的道长,他仍然紧闭双目,一副没有开口的样子。
那……声音是怎么传过来的?最近发生的事情着实是刷新了她这个社会主义好青年的三观认知,莫不是传音?
她被脑补吓了一跳,后面就没听到传音了,心里诚惶诚恐,一直持续到那位道长去了村长家才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