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山巅一片狼藉,火光冲天,梧桐树被烧得支离破碎,释放出呛人的浓烟。微风吹不散烟气,反而让火沿着草地蔓延开来,愈演愈烈,从远处看,青葱的凤凰山俨然变得半红半青。
青衣们早已经御剑飞到半空,躲避地上的灾祸。
“咳咳。”黎沅以袖掩口鼻。
耿原轻轻扶住师妹的手臂,温声软语道:“师妹,你怎么穿着一身黑衣?可是那群山鬼强迫你?唉,你天生丽质,难免遭坏人惦记,以后切不可常出门!”
黎沅无心听耿原的话,低头去寻陈薮的身影,然入目全是浓白色的滚滚浓烟,她心一紧,不由得深吸一口气,待意识到反应过度,恐遭人怀疑自己不是原身后,又缓缓吐出。
耿原闻得那一声叹息,自以为得到师妹认同,又看她比之前消瘦了不少,连连关怀道:“小师妹,你精神看起来很不好,这几天受苦了吧!要我说,师傅就不该让你跟着沈贤月出来,她这个人,平日里冷脸冷语的,本事不大,脾气倒挺大,关键时刻,连小师妹你都护不住!”
黎沅微微皱眉,佯装气虚,不答。
“大师兄,师姐不是你说的这样……”萧华御剑站在黎沅身旁,听大师兄诋毁他一惯尊重崇拜的师姐,急忙反驳。
黎沅看向萧华,淡淡一笑,目光柔和,这孩子实在良善,小小年纪能够不受人唆使,人云亦云,已经很难得,更何况他还能够站出来帮沈姑娘说话!
“呃……”看到洛灵对自己笑,萧华愣住,觉得不太对劲,她向来讨厌自己,怎么会对自己笑?
耿元嗤声:“哼,萧华,我看你是没救了,这么喜欢沈贤月,怎么不见你冲下去救她!更何况,你没看到她被黑影吞食了吗?你以为她逃得出来?就算你下去救,不过也是搭上自己一条性命罢了。”
浓烟不断往天上涌,耿原紧接着便下命令道:“这里火势烟气太大,既然师妹已经救回来,我们即刻回院。”
“可是师姐还在下面呢!”萧华不认同,坚持师姐肯定会平安归来的!
为了不露马脚,黎沅咽下胸中的不满,尽量缓和语气道:“我也要在这里等……师姐!”
“洛灵?”耿原不解,小师妹什么时候在乎起沈贤月来了?
另一边,地面的状况更糟,陈薮被黑影缠身,如果说一开始他还能游刃有余的跟它周旋,现在梧桐树被火吞噬,黑影变强,他是彻底被困住,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黑影膨胀,似乎要融了他的法相,将他吞食!
白子燮等黑衣一行见状,顾不得被打伤或者被火烧伤的法相,即使残肢断脚,毁容断头,依旧过来帮忙。
众黑衣集气于影,好不容易才拉陈薮脱身。
“幸好阿一没有对您下狠手!”一黑衣喘着粗气道。
陈薮神色动容,深深看了这帮兄弟一眼,满是感激,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稍后,他急急转头找黎沅。
白子燮算是黑衣中法力高强的,勉强维持着完整的法相,看他动作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解释道:“主上,黎姑娘被青衣捉走了,依照黎姑娘的聪明才智,应该没事的!”
“嗯!”陈薮略略放下心来,跟着青衣,她说不定还能安全些。
他又问道:“养魂匣呢?”
“在白府,我让潇潇照看。”
陈薮点头,环顾四周,良久,脑海里闪过一幕幕十年前凤凰山火的画面,他胸口一窒,缓缓道:“子燮,你去集齐大家的黑绳,然后驱散大家下山,告诉大家,再也不要回来了!”
“主上。”黑衣纷纷神色震惊。
“是时候做个了断了?”陈薮道,“我已经唤我的母亲出来。”
顿了顿,他转头看向白子燮,微勾唇角:“子燮,记得带上黑绳和养魂匣给我。”
“还有几句话,现在就跟你说了吧!对不起,毁了你的亲事,为了躲我母亲,害得潇潇跟别人坐一顶轿子,害得你新婚不过短短两三日,就没了家。离开凤凰山之后,当个游魂野鬼也许是不错的选择。如果不想,就回蒿里吧,我记得当初别的鬼族,对你很欣赏的。如果可以的话,尽量帮我照看大家!”
“主上……”白子燮扑哧一声笑了,“这十年来,难得听主上说这么多话,没想到说了却尽是些傻话。叫我做事,我尽管去做,要把我赶走,你可不能够。”
调笑完,众鬼转身下山,彼此心思沉重。
陈薮摇头叹息,转而飞身至阿一跟前,刚想一掌拍过去,夺黑绳,没料到,阿一扑通跪地,低头不语。
“你怎么了?”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阿一头痛欲裂,有些崩溃!
廷意早已御剑上空,飞到山的另一头,远离青衣的队伍,他勾唇微笑,左手执一根细银针,挑指将银针插入顶上发冠。
实在不想早早收针,可依照况不周那小子的头脑,同一个招数最好还是不要用两次,落下把柄在他手上的话,被他反咬一口,自己可怎么维持“谦谦君子”的称号?
廷意又举起右手,端详片刻小指上缭绕着的四根黑绳,故作无奈道:“这等邪物,我作为人间正道,实不能碰。”
话落,他并起左手食指与中指,划开黑绳的禁锢之法。霎时,一缕黑色随风飘散,黑绳露出本来的金丝之貌。
“凤凰羽毛,金贵得很!”廷意惋惜着,摊开手掌,任金丝随风飘下悬崖,也许会挂在树上,也许会掉落泥里,也许会落入水中。
高贵的东西,落得这种下场,真是让人兴奋!
至于况不周,最好还活着,他必定让他跟这金丝一般,落得满身污秽,恨不得从未涉足凡尘!
天被黑烟遮蔽,况不周和沈贤月在影里,四周一片漆黑,依靠况不周手心的一点火光才看清对方的模样。
良久,况不周道:“月月想让影子消失?”
“嗯!”沈贤月严肃点头。
“你这期待的样子,我真是不忍心看,”况不周扶额,“可我也没有法子。”
“罢了!”沈贤月道,“当务之急,先出去吧!”
失去绳子束缚的影,在火的助长下,很快长到了三人高,三人宽。
“我不能再用火了,这黑影不仅不怕火,还能借火长大,真是邪门。”况不周垂下手臂。
沈贤月淡淡道:“凤凰、火、甚至人鬼,十年前杀不死黑影的,现在全都让它们更强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