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风阵阵,穿过梧桐树,树枝摆落,残破不堪。
阿一手用力一扯,又折断了一根树枝。
陈薮上前阻止他:“阿一,住手!”
“不!”阿一发狂,眼角猩红,几乎在嘶吼,“我需要力量,这棵树可以给我力量,谁都不能阻止我。”
廷意冷眼旁观,那日在街上,他听得那黑衣寥落的低语,便决定帮他一把,谁想这黑衣如此不争气,多情又念旧,不然依他的本事,本可以屠村!
不过,令人好奇的是,他想要力量,为什么要来拔树?
况不周注视廷意许久,察言观色,心思一动,便附在沈贤月耳边,低声道:“我的大师兄修的是扰乱心性的心法,如果谁的执念太深太重,是很容易被他所控制的。”
“你是说黑衣被控制了心性……”沈贤月沉思片刻,又问,“那你可知破解之法?”
“我防他们防得很,翻遍古籍,寻得一个法子,只是我没用过,不知道效果如何。”
况不周顿了顿,道:“要扰乱人心,通常需要一个介质,我大师兄惯于用针,也许他是把针插进了阿一身体的哪个部位,只要他一动,牵一发而动全身,一点痛感足以让他迷乱发狂。”
“所以方法就是……”
二人相视,异口同声道:“取针。”
陈薮已经在跟阿一斗法,两个黑衣在梧桐树边放肆打斗,灵力难免控制不好方向,往梧桐树身上划过。
梧桐树受不住,愈加零落,摇摇欲坠。
黎沅在一旁听得况不周和沈贤月的法子,不禁摇头:“大海捞针,谈何容易?”
“也不一定,他若是人,也许需要剔肉剜骨,可是他是鬼,破了法相,假影虚空,要挑根针还不容易?”沈贤月看向况不周,“用火!”
火,可以使鬼影露出法相,自然也可以破其法相。天地万物,向来一元二分。
况不周勾起嘴角:“月月,可是我过去怕不是要被拍飞,你也知道他多讨厌我,那可是要命的讨厌呀!”
“怕什么?我自护你周全。”沈贤月再次抓住况不周的衣领,带他御剑飞到半空。
层云荡日,陈薮和阿一的打斗没能持续多久,阿一就甩出影子将陈薮困住。
“主上,我不想伤你。”
阿一身上的影子几乎已经是半个凤凰村的黑影,他没有让影通过吞食成为大家伙,而是左右手各缚两条黑绳,他使出一影困住陈薮后,极其不耐烦地使出另两只影,拦腰冲向梧桐树。
至于剩下的黑影,当然要留着对付天上那两只从一开始就很讨厌的家伙了!
阿一仰头看天,眼神迸射出杀意。
他真的好讨厌人类,人类没有一个好东西。
幼失怙恃,遭人白眼,四处漂流,死后才从鬼母和主上身上获得一点温暖,后来到了凤凰山,大家不过想要一个安身之所,没想到人类还是容不下他们,非赶尽杀绝不可,现在,又出现了一堆青衣道士,毁了歌满楼,频频伤害他们,人类真的太无耻!
“去吧!”沈贤月食指轻点况不周左肩,在空中将人推了下去。
掉下去的一刻,况不周的心里生出一丝滑稽感,往常在城里的市集胡逛,总能看到仗势欺人的财主放狗咬人,像极了她刚刚的作派。
不待深想,况不周运气使全身升腾起火焰,他凝聚起地上的梧桐叶,小火包裹着梧桐叶,迸向阿一。
“雕虫小技。”阿一嗤笑。
刹那,黑影冲天,于空中回旋盘绕,将火焰全部吞入身中,无力的梧桐再次飘落回地,洋洋洒洒。
一把冒着寒光的剑猝不及防出现,穿过梧桐叶,刺入影身。影变得迟钝,没有了下一步的动作。
况不周抓住时机,以全身之力凝聚起一团火球,砸向阿一。
廷意低语:“火烧梧桐,比起蛮力折树,可是快得多!”
这句话同时也浮现在了阿一的脑海里,乱糟糟的心容不得他多想,阿一收回撞树的黑影,轻捻黑绳,使影绕过梧桐,冲天而去。
况不周一惊,看影朝自己疾速而来,本能举掌挡影,机缘巧合之下,双手手掌冲出赤红的火焰,瞬间将一影包围裹绕。
“砰!”
“砰!”
一先一后发出两声巨响。
火影撞到梧桐树上,火与血交融,火光妖冶,烟雾在空气肆虐蔓延,让人窒息。
另一边,阿一被火穿透身体,凝聚法相的气被破,露出虚影,而火光穿体而过,砸到地上,地上赫然形成半人高的圆形火坑。
青衣弟子被眼前足以撼动山河的阵仗惊到,目瞪口呆,全身僵直。
廷意眉眼略弯,没错,就是这样,烧吧,打吧!只是没想到,他家的小师弟,现在倒真有点儿意思!
陈薮停下跟影的挣扎不休,看着被毁的梧桐树,仿佛回到十年前凤凰自焚的那个夜晚,浑身气质凛冽。
只有沈贤月,顾及况不周的安危,无暇理会地面的状观。
她召剑,翻身抓住况不周的衣领,带他向上飞,好躲过没被火击中的黑影的袭击。
幸而,阿一已经被穿体的火弄得愣住,没有再指挥黑影。
黑影得不到指令,立在原地,没有再追。
“呼~”况不周松一口气,然而他很快又倒吸一口冷气,“你师妹!”
沈贤月低头,只见耿原趁乱御剑抓起黎沅,看样子在嘘寒问暖。
“无妨,他不会伤害洛灵。”沈贤月道。
“也是,是我大惊小怪了,”况不周平复心情,语气平静,“现在当务之急,还是挑针吧!”
剑落,两人回到地面,沈贤月不防,被浓烟呛了一口,咳出声来,有些失神。
“小心!”
一声厉叫,况不周将沈贤月推开,被醒觉的黑影席卷入身,眼前一片黑暗。
沈贤月回神,心下懊悔,说要保护他,可是在危急时刻,怎么总是他把自己推开呢?
梧桐树快被烧尽,山顶的风也吹不开缭绕的浓烟,沈贤月以剑划开烟雾,顺道划开一道寒气,追影而去,等它被寒气侵蚀,不动后才入影内。
眼前一黑,沈贤月凭借呼吸声觅得况不周后,伸手挽住他的手臂,想带人破影而出,然而寒气无法开道,他们被困住了。
“这影好生奇怪,似乎比起之前更强了。”沈贤月低声道。
况不周此时已经有了几分清醒,反手握住沈贤月冒着玉镯绿光的手腕,神情无奈:“梧桐树被毁的缘故吧,凤凰镇压不住影的兽性和劣根性,黑衣失控,影也失控,怕是不好对付。”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让影消失,”沈贤月皱眉,缓缓道,“它们本不该存留于世。”
它们的存在,不仅反自然,更反道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