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白裳闻言,眉头一沉。
比命重要……
似乎曾经也有人对自己说过这句话。
紫玉姐姐……记得她说过:“姐姐就算是把命搭上,都不会让你有事的。”
还有一个就是陈瞎子。
陈瞎子总是煞有介事的对自己说:“你要好好记着,你活下来比什么都重要。”
为什么最后紫玉姐姐和瞎子都离开自己了呢?
我究竟是什么人?
紫玉姐姐和瞎子生死未卜,究竟怎样我才能找到你们……
他定定地站在土坡上,回忆和愁绪潮水般涌来。
稀疏的树影背着只剩凉意的太阳,纹丝不动驻扎荒土之上,凋敝的景象仿佛一眼即是恒古的荒凉。
但实际上将春时节不过三月,汉北一代江未暖柳未垂。荒郊之地不见鹿不见川不见屋不见人,景致不可谓不荒凉。
华白裳看着这萧瑟肃杀的景色,把万山的沉寂都挂在了心底,山间凉意撩拨着他乌黑缭乱的长发。
“枯枝抵新叶,万山赭中绿。”突然,耳边传来一句郎朗少年声音,打破了人和树的沉默。
“红袍兄,好文采!”华白裳从思绪里抽离出来,随口夸赞道。
经历过放血重凝,又在荒郊天衣地床的昏睡了一宿后,华白裳觉得自己此刻已经双脚疲软,有些许脱力。他索性一屁股坐到一块顽石之上,耷拉着肩膀惬意地看着眼前的景色。
“虽说这景色吧,确实不够看,但是有红袍兄陪我一起,那也是值得瞧瞧的。”
“多谢。”红袍爱理不理的接受了华白裳的恭维。随即又说:“你起来,坐一边儿去。”
“为啥啊?你又没有实体,你又不坐。”华白裳一脸无辜地嚷嚷道。
“凉死了。起来,”红袍十分嫌弃地抱怨,“起开,坐地上。这顽石怪生冰凉的。”
华白裳欲哭无泪,他都没说啥呢,红袍竟然嫌弃这石头隔山打牛,不,隔人凉股……
“你……能感受到我的触觉感官吗?”华白裳突然想起来有啥不对。按理说红袍和自己其实是独立存在的,如果不是有意识沟通,彼此也并不能知道对方的想法,更别说感同身受了。
“……不能。不过本公子看着你都凉,不行吗?”红袍一字一句生硬的解释,顿了顿又说:“你……扭头,往上看。”
“啊?有飞鸟吗?”华白裳依言扭头。
只见半空中一缕暗红色的烟雾缓缓上升,一股两股三股……慢慢的红雾之中出现了一道身影,发散如瀑,袍殷如血,赫然就是红袍少年的身影。随后身影渐渐变淡,半透明的漂浮在空中。
“你这是……”华白裳一时不知道怎样命名。
红袍的虚影漂浮在空中,睨了华白裳一眼,两手在袖子里对揣,傲娇别过脸:“怎么,我不是说了吗,本公子的元丹凝结在你体内。这不过是聚气化形,你大惊小怪啥?”
“哎,那那那其他人也看得见吗?”华白裳瞬间变成好奇宝宝,饶有兴趣的围着转了一圈,兴奋追问。
“看,不,见。”红袍少年一手抱腰,一手玩着手指甲,好整以暇漫不经心地应答。没有解释更多的意思。
“那你这个样子……能用来干点啥?”华白裳颇有兴趣的把手在影子里乱串,身影不为所动毫无波澜。
突然,华白裳灵机一动,面带纯良善意的微笑——径直把手向桃子的地方凌空一爪……甚至还晃了晃……
红色漂浮的身影明显一僵,原先欣赏自己手指甲的目光已经落到华白裳没心没肺的笑脸上。
只见红袍的下唇紧咬,面色一沉,眉头紧锁盯着华白裳:
“我这个样子……能……揍你。”
见红袍手已经扬起握拳,华白裳扭头就溜,顾不上先前的疲累,边跑还边叫嚣:“嘿嘿嘿,不就是猴子偷桃嘛!你不是嫌石头凉腚嘛,我给你暖暖,不用谢,别客气哈!”
华白裳一脸得逞嘻嘻哈哈跑下山头,红袍生闷气地用灵力控起小石子,一路追着砸华白裳的脑壳,但没有一个砸中的。
“小兔崽子,你给我站住。”红袍嘴上是生气。可听来话里话外都是数不尽的欣开心。
华白裳没看见,身后红袍见他像个小孩子咋咋呼呼跑开去,竟是原地一愣,脸上的阴郁一撒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欣慰和宠溺。
太像了,真的。
红袍不得不想起一个人。
那是他临终前唯一的念想。
连红袍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竟是无奈笑着跟在华白裳后面,任他奔跑打闹,陪他玩闹嬉戏。
一人一影你追我赶,嬉笑闹腾间,晌午就到了。华白裳许久未食,渐渐脱力,闹够了就席地而坐,看着露出日头的远山,以及不远处稀稀拉拉的农田茅屋。
炊烟袅袅,绿芽掩映。
“童儿,累了么?”跟来的红袍见他驻足坐下,俯下身关切道。
这话说出口,两人都是一愣。
“童儿……是?是你要找的人?”
华白裳倒是反应很快,嘴里啜着根草茎,止不住好奇。
“是的。”红袍也驻足山丘上,看着远方。叹了口气说:“他是我前生今世唯一的念想,而你,竟是和他长的一模一样。不仅是面容,就连性格也有几分相近。”说道此处红袍颔首,垂眸看着草地,微风拂过嫩草,脸上挂上凄伤的苦笑。
华白裳也不想纠结逼问,他明白谁都有过往。过往极少数能成为云烟,相反大多数都留在心间,成为心头至死方休的伤痕。
“你……不介意就说说吧。不想说,也不问了。”华白裳躺在草地上,望着天。
“无妨。既然侥幸得一生机,大概也是时候该放下前尘往事了。”红袍长舒一气,看着远山的炊烟渐渐冒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