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汉帝国,如果问除雒阳、长安之外,人口最多、最繁荣的郡县,那么非颍川郡莫属了。
颍川郡自古人杰地灵,能人辈出,其治所在阳翟县,两千多年前,曾经是大夏王朝的国都所在。颍川世家众多,豪门与新贵并立,与荀氏一族相比,唐氏只能算是颍川郡的新贵。宦官唐衡,在汉恒帝时期,因诛杀外戚梁冀有功,而被封为汝阳侯,红极一时,因而其兄唐玹出任京兆尹,其弟唐珍在灵帝时期,被拜为司空。刘辨的妃子唐宁,正是唐珍的嫡孙女,其父唐瑁此时正在会稽郡当太守。
“姑父,帮我搜寻弘农王的下落!”唐宁缠着一名青年男子说道。
“姑父没空,忙着搬家呢!”青年男子答道,这青年男子约莫二十七八岁的样子,生得仪表堂堂,姓荀名彧,字文若,是荀氏一族这一代杰出的子弟之一,也是唐宁大爷爷唐衡的女婿。唐衡从小就进宫当了宦官,未能生育,膝下一儿一女都是从两兄弟那过继来的,而嫁给荀彧的女儿,原是唐珍的长女,唐瑁的亲姐,因而荀彧夫妇对唐宁也格外亲切。
“你就不想救你家侄儿荀攸么?他此刻还关在长安大牢里呢!”唐宁不甘心地问道。
“他呀,此刻安全得很!有长安高耸的城墙,更有守卫森严的狱房保护着,有什么好担心的!”荀彧一边忙着收拾行囊,一边回答道。
“姑姑!”唐宁转而向荀夫人求助。荀夫人笑而未答,这种我实在不是她一个女流之辈好插手的。
“文若兄!诸位同窗都在仙宴楼等你呢!”仙宴楼是阳翟县最好的酒楼,坐落在南面钧台坡上。
“奉孝,来得正好,你我正好一同前往。”荀彧对郭嘉说道,郭嘉表字奉孝。
“这位女子是……”,郭嘉打量着唐宁,虽然素未谋面,却也猜出其身份。“草民郭嘉,拜见弘农王妃!”郭嘉拜道。
“本宫很是好奇,你我素未谋面,如何断定本宫就是弘农王妃呢?”
“回王妃,雕虫小技罢了。从门外的护卫和奴婢来看,屋内必有贵人;从文若兄如此随性的举止来看,则贵人必为文若兄亲属;草民久闻弘农王曾纳唐家小姐为妻,而文若兄正是唐家女婿,因此大胆猜测之下,还望王妃恕罪!”
唐宁听完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之色,此人如此聪明机智,或许可以帮助自己找寻弘农王。
“恭喜奉孝,推理之道,更加犀利了。”荀彧呵呵笑道,心中却在犯苦。
荀彧有意不帮唐宁寻找刘辩,就是不想让侄女再次陷入权力的漩涡,但凡智者都能预见,如今大汉帝国乱世将临,兵戈又起。身处权力漩涡中心的刘辩,极可能没有死,已为人所救,但无兵无权,除了再次沦为傀儡,又有什么其他的可能。找到刘辩,只会让唐宁重蹈覆辙,再次陷入其中,可能丢了性命,甚至更惨。
“本宫恳请先生,推算弘农王的下落!”唐宁拜道。
荀彧一听,连忙对郭嘉打着手势,却被郭嘉直接无视了。
郭嘉不比荀彧,在荀氏一族有着出内拔萃的地位,郭嘉只是郭氏一族,声名不显的小辈,相比此刻已出仕的郭氏嫡长子郭图,名声上都差得很远,他这次与荀彧同行北上,也正是去投靠族兄郭图,因而,他迫切地想展露自己的才华,来为自己的仕途铺路。同时,郭嘉也欣赏弘农王妃的这一份忠贞和执着。
郭嘉仔细听着唐宁讲述弘农王被害,安葬,封墓,然后尸首消失的整个过程。
“弘农王未死!”郭嘉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我虽然不清楚弘农王复生的原因,但从现场的描述来看,绝不是外人所为。如果是外人所为,要么痕迹将会掩饰得非常完美,然后弘农王隐姓埋名,隐居在大汉的某处山林。如果是大张旗鼓地保留痕迹,那么此刻“弘农王未死”的消息必定传遍天下,弘农王可曾是皇帝,虽为董贼所废,但余威尚存,摇旗呐喊,必定一呼百应。但此刻各诸侯并没有传出任何弘农王的消息,可见绝非外人所为。”
“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弘农王并未被毒死,借助外物,逃了出来,此刻要么隐居某处,以静待天时,要么,在投奔刘氏宗亲的路上。”
“目前得势的刘氏宗亲,有兖州牧刘岱,益州牧刘焉,幽州牧刘虞。兖州牧刘岱正陈兵汜水关外,太近。益州路途遥远,刘焉又极具野心,想当土皇帝,那么只可能去幽州了,刘虞曾担任过宗正,为人宽厚,对汉室忠心。
“如此说,弘农王正在北上幽州的路上?”唐宁欣喜地说道。
郭嘉从未见过刘辩,却能分析得如此准确,实在令人佩服。刘辩一开始的打算,也正是前往幽州刘虞那里,寻求庇护。只是中途出了意外,加之,刘辩也想了解一下民间的情形,于是才到了高唐县。
“红烟,紫梅!回府上收拾收拾,我们也北上!”唐宁吩咐道。红烟、紫梅分别是唐宁的贴身侍卫、丫鬟。
“王妃此次北上,宜低调行事,扮做官宦子女,可避免节外生枝。”
荀彧正色说道。
如今董卓已退守长安,关东诸军分崩离析,开始各自争斗,抢地盘。
袁绍此时虽不是关东诸侯中实力最强的,却是名望最高的,四世三公的家庭背景,何进心腹重臣、讨董联军盟主等履历,加上雒阳城袁氏族灭的悲惨遭遇,此时正吸引了一大批优秀士族子弟前往,如同荀彧和郭嘉一样。
渤海郡,太守府,府上端坐的中年男子,正是袁绍,其麾下人才济济,武有颜良、文丑等等,皆是勇冠三军的猛将。文有郭图、荀谌、逢纪等等,皆是擅长谋略之辈。
但兵少、粮少、地盘太小,让袁绍很是苦恼,原本想推举刘虞当皇帝,然后借着从龙之功飞黄腾达呢,谁料刘虞拼死不干。后有想推举刘虞领尚书事,好借机自荐个大官来做,未想到刘虞还是拒绝,袁绍算是看出来了,这刘虞对汉室愚忠得很。
袁绍的顶头上司——冀州牧韩馥,却是袁氏门生,平时也都以袁绍马首是瞻,袁绍实在找不出任何夺位的理由,很是苦恼。
“冀州物产丰富,人口众多,我欲借之以夺天下,苦于师出无名,诸位有何高见?”
谋士逢纪说道:“属下有一计,可让主公兵不血刃,得了冀州”
“是何计策,元图速速道来!”袁绍急着地问道,元图正是逢纪的表字。
“主公秘密联络北方公孙瓒,约定一起攻打冀州,公孙瓒此人野心极大,必定会依照主公之言行事,我等按兵不动,待得韩馥兵败,主公再派遣心腹之人,作为说客,让韩馥将冀州让给主公,韩馥生性怯懦,又逢兵败,必会同意,如此冀州可得矣!”
“妙!妙!妙!元图好计策!”袁绍拍手称妙,兴奋极了。
“来人,笔墨伺候!”
“我当速速修书一封,送与伯圭!”伯圭是公孙瓒的表字,袁绍与公孙瓒挺熟的,前些日子还结为联盟,一起攻打董卓呢。熟归熟,利用起来也毫无压力,反而更加方便。袁绍想着,将来公孙瓒得知真相之后,那气急败坏的模样,心里一阵暗爽。
整个过程出奇地顺利,韩馥兵败,又有属下鞠义反叛,袁绍派遣同为颍川人士荀谌,和外甥高干,一起前往邺城说服韩馥,韩馥立刻同意了,甚至不顾属下反对,执意将整个冀州让给了袁绍。
事实上,韩馥占据着整个冀州,光青壮男子就有百万,麾下也不乏将军、谋士。耿武、闵纯虽不及颜良、文丑,却也不是泛泛之辈,而沮授、田丰则是比逢纪、郭图更为优秀的谋士。将这一切拱手让给袁绍,实在令人惋惜、令人寒心,虽然以此报答了袁氏的提携之恩,却又在史书中落得个庸碌之名。
说到公孙瓒,不得不提公孙氏,公孙氏在辽东无愧为第一大家族,族人公孙度在徐荣的推荐下,升任辽东太守。但公孙瓒出自于辽西公孙氏,其生母地位卑微,入仕之初,官做得不大,后来因为长相帅气,声音洪亮,又颇具才智,为涿郡太守招为女婿,他和刘备都拜在大儒卢植门下,算是老乡加同窗,关系非常亲密。
公孙瓒率领的白马义从,在与北方乌恒族、鲜卑族的战斗中,屡立战功,颇具威望,因此也就不把上司幽州牧刘虞放在眼里,经常打了胜仗,却又劫掠民众,引起刘虞极大的反感。
此时黄河以北的幽州、冀州风起云涌、暗流涌动,公孙度、公孙瓒、袁绍、韩馥余部、黄巾贼寇,其实并非荀彧、郭嘉所料想的那么安全。
乱世来临,何处又是真正的避祸之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