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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天地玄黄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盖闻天地之数,约一百三十七亿年,有致密炽热之物,名曰奇点,初天地昏蒙,忽一瞬而发,自一点四散,遍及宇宙,热而冷,密而稀,由玻色子、轻子诸物,乃至正负电子,始生万物,古以乾坤名之,《易》曰:“大哉乾元!至哉坤元!万物滋生,乃顺承天。”或曰“天地玄黄,宇宙洪荒”,鸿蒙浩瀚之中,有一星辰,后人名之为地球,此星辰围一恒星而转,初时颇为荒芜,后渐有水,有火,有山,有石,有土,卯则日出,酉则日落,天清地爽,发生万物生灵,悠悠岁月当中,生人,生兽,生禽,竟一派欣欣向荣。

白驹过隙,不觉把这星辰之上,沧海桑田,陆升海沉,众生变换几轮,如今单表这最大一块陆地之上,东边一处国土,国近大海,有肤黄者众,繁衍其上,各分部族,径自壮大,边角相触,以至纷争不休。

话说北魏年间,世家门阀遍揽华夏中原权势,北朝原承自五胡十六国,皇室乃鲜卑著姓拓跋氏,原游牧于云中、盛乐等地,后击败高车、柔然等族,南下克晋阳,取并州,据平城,逐鹿中原。

至太武帝拓跋焘之时,便将北方一统。唯向北边镇之处仍时有柔然骑兵扰境,遂调发司、幽、定、冀四州十万人,东起上谷,西至河曲,广修工事,又设沃野、怀朔、武川、抚冥、柔玄、怀荒六镇,选鲜卑、中原强宗子弟为大将及僚属,以镇边境。

因自平城向北出塞,东边自晋阳经平城,怀荒镇至瀚海,西边自平城经沃野镇、高阙戍燕山、至瀚海,若从中间而行,便有那武川镇,正横在阴山道上,自阴山而北皆大碛,碛东西南北,方圆千里之内,无水草而不可驻牧,甚是荒凉,只因得了阴山乘高而望之利,千里之内凡有甚踪迹,皆触目可见,是以此处便是个兵家要地,这武川镇,更是这朔州以北之冲要。

时值北魏正光五年,七月流火,北魏乃是孝明帝在位,武川镇上此时天色正是微亮,才见东南隐现红霞,镇中要道只通城门,城外道旁一棚户人家木门“吱呀”一声,便露了个小小缝隙出来,只见一垂髫稚子,挨挨擦擦,挤着门口便跃了出来,捣腾着步子,蹦蹦跳跳也不知怎么的,便玩耍到了道路正中。

那稚子正坐在道上,手里攥着个木棒儿,掘着沙土玩得起兴,忽听远远马蹄声响,便是连路上石子,都微微震动。那小儿,哪里晓得凶险厉害,犹自坐着耍得兴起。却见远远自城门处,有三百轻骑,皆铁甲陌刀,只于胸前裹一皮铠护心,人人背负三十枚羽箭,马靴中插一短匕,纵马而来,马蹄所向,正直指那小儿玩耍所在。

棚户那小儿家中大人,隔门闻得马蹄声响,一打眼儿又不见了家中孩子,忙启户朝外看去,正瞧见那轻骑向着自家孩儿驰骋而来,偏生小娃儿玩耍哪里顾得旁骛,仍自垂首只瞧着手中树枝道上沙土,全不在意脑后声响。

那小儿之母乃是个三十余岁妇人,一身粗布衣衫,以方巾裹了头发,此时已吓得面无人色,口中只高声叫唤着“大郎”、“大郎”不休,一把撞开房门,朝着自家孩儿便要扑将上去,那三百军士来得却快,须臾已到眼前,此时那妇人也只提了裙摆,将将奔行至道旁,离孩儿尚有尺许,哪里还来得及。

电光火石之间,便只见那队轻骑为首一人,着一身白袍银甲,骑一白马,瞧着年岁甚轻,怕也只是二十出头,兀地将马缰朝着侧面一拽,连人带马已至那小儿身侧。马上小将双腿夹紧马腹,左手握紧了缰绳,身形一侧,弯下腰去,右手自地上一捞,却已把那孩儿一把捞在臂弯之中。白马马蹄不停,马上小将沉腰坠肘,右肩一甩,便把那孩儿朝着道旁奔来妇人抛将过去,正正落在那妇人怀中。

那妇人奔行之势甚急,因瞧着自家孩儿所置境地险之又险,早把自家性命也置之度外,一心只要朝着马队直闯进去,哪知转瞬间情势急转,恍然间也未曾把适才眼前所见看个仔细,便已见自家小儿挟风飞来,忙把怀抱一张,直把孩子抱个满怀,跌跌撞撞连退了数步,“腾”的一声坐倒在地,脑中仍浑浑噩噩,口中半句“我的儿”还噙在齿间,一顿之下险些咬着舌头,胸中一阵翻涌,又是一阵心脏突突直跳,还未曾开言,便听得怀中小儿“哇”的一声哭将出来。妇人慌忙低头看向孩儿,先把着头左右上下,看个仔细,又掀开衣裳把小胳膊小腿连着前胸后背都看过了,却是全无伤痕,小儿如今啼哭,不过是方才玩耍不知凶险,如今才知惊吓,后怕着便哭了出来。

妇人忙抱着孩儿,拍背摇晃好生哄了半晌,这才记起方才似是有个白袍小将,身手煞是了得,疾行中仍救了自家儿子,忙抬起头来,却见那队轻骑早已绝尘而去,便连影子都瞧不见半个了。

且不说那妇人径自抱儿归家或是责骂或是抚慰,单说这三百轻骑,一路于山间夹道上疾行,山道间石子嶙峋,或有溪流,一行人便不若初时在官道上迅捷。七月间本是气候炎热之时,然这大青山山中疾风扑面,兼之黎明前稀稀落落有几滴雨水下来,是以这一行兵士虽皆着袍带甲,却也都不觉得如何热不可耐。

这三百骑在山道上奔驰半日,为首那白袍小将朝着左侧略一抬首,倒叫悬于中天那骄阳晃了一晃,便高声喝道:“众兄弟,我等先在此歇息片刻如何?”说着手上微微使力,已把缰绳拽了紧些。身后众骑皆道“独孤大哥拿主意便是”、“便听如愿兄的”,一众人纷纷勒了缰绳,不多时皆已驻马。

那身着白甲复姓独孤双名如愿之人当先下得马来,拽着缰绳便往山间荫蔽之处去了。余下众人瞧见,皆自跟上。却看那独孤如愿,端的是好一张面皮,眉分八彩,目如朗星,鼻如悬胆,口如丹朱,若不是现下着一身赫赫衣甲,但瞧脸庞,只怕要叫人错认了女儿身。幸而他眉间眼底皆是一股英武之气,举动间倒是不见半点女儿姿态。

只见那独孤如愿已放了马儿自去溪涧中饮水,自身却在树下一大石上坐了,随手拈了根草叶于手中把玩,余下兵士或坐或立,或有取了干粮垫垫五脏庙的,或有弯弓执箭去左近猎了野兔野鸟来的,寻了枯柴在溪边架着剥烤,亦有几人自马上取下皮囊,大口灌了有些浮沫的羊奶子入腹,独孤如愿也只远远瞧着,并不往众人中去,众人也不来与他耍笑。

只一个方才猎了野兔的黑甲少年,瞧着十六七岁年纪,待将手中野兔烤到有香味四溢了,这才撕下一条兔腿,以方洗净的大片树叶托着在手中,两步一迈朝着独孤如愿处走了过来,口中叫道:“期弥头,自个儿坐在此处岂不冷清,如何不过去同大伙儿一道耍笑?”

这期弥头三字乃是独孤如愿小字,却原来眼前这少年复姓宇文单名一个泰字,小字黑獭,与独孤如愿出身来历几近相同,宇文泰之父宇文肱乃是鲜卑宇文部之首领,独孤如愿之父独孤库亦是一部之酋长,两家皆为武川镇将,且先祖便镇于武川,宇文泰与独孤如愿两人,打小便一处练武,一处习字,一处演练兵法,一处入伍,举动皆彼此相携,独孤如愿虽是大了几岁,然宇文泰年少老成,可称早慧,故而两个倒也十分相好。

独孤如愿耳听得宇文泰叫嚷,面上便带了几分笑意,眉间却还锁着,张口道:“我惦记沃野镇上兵乱之事,心中忧烦,实无心思说笑去。”

宇文泰闻言,脸上却有着些许不以为然,然眸光一闪,便把那几分不以为然尽数遮掩了去,仍只是一副少年爽朗模样,大步上前便与独孤如愿脸对脸坐了,将手中兔腿往独孤如愿手中一塞,慌得那白袍小将忙拿手接得妥当了,便听宇文泰道:“你且愁甚?我等六镇部曲出身的,不怕战乱纷争四起,倒是只怕太平年岁太多,叫我们年少儿郎无处扬名,争不得军功,胜不过那些个在洛阳的子弟,他们每日饮酒观花,尽数学了南朝习气,倒把祖宗立身的本事都忘了干净,比我等偏还矜贵了几分似的,真不知世道如何至此。”说到激愤之处,宇文泰早把一掌握拳,砸在草地之上。

独孤如愿听得好兄弟一番抱怨,心下早暗暗认同,然生性沉稳内敛,面上不露,只抬手把那兔腿递到嘴边嚼咬,一时间倒是吃得香甜,却也堵着嘴出不得声了。宇文泰与他自小相熟,哪里不知好兄弟这番做作是何意,握拳便朝着独孤如愿肩头佯作一拳砸落,口中叫道:“你这家伙,每每不愿与我搭腔,就假作吃喝占了嘴,当我不晓得你么!”

独孤如愿哪里不晓得他这一拳只是虚扬着的,也不躲闪,笑嘻嘻生受了一下子,嚼着兔肉含混道:“偏你这许多抱怨。”

哪知这话却换了宇文泰重重一声冷哼,便听那宇文泰压低了声,说道:“哪里是我抱怨得多,我倒是好的呢,如今那沃野镇也不知是何情势,还不是有人抱怨得比我要多出个百倍千倍不止了。”

独孤如愿闻言,手中动作一缓,眉眼之间却显露出几分凝重来。却原来,便在数月之前,有消息往武川镇传来,却道是有沃野镇所辖的高阙戍主素性不端,虐待军户及镇民,后有广阳王拓跋嘉之子广相王元深上疏启奏,道是:

先朝都平城,以北边为重,盛简亲贤,拥麾作镇,配以高门子弟,以死防遏,非唯不废仕宦,乃更独得复除,当时人物,忻慕为之。太和中,仆射李冲用事,凉州土人悉免厮役;帝乡旧门,仍防边戍,自非得罪当世,莫肯与之为伍。本镇驱使,但为虞候、白直,一生推迁,不过军主;然其同族留京师者得上品通官,在镇者即为清途所隔,或多逃逸。乃峻边兵之格,镇人不听浮游在外,于是少年不得从师,长者不得游宦,独为匪人,言之流涕!自定鼎伊、洛,边任益轻,唯底滞凡才,乃出为镇将,转相模习,专事聚敛。或诸方奸吏,犯罪配边,为之指踪,政以贿立,边人无不切齿。及阿那瑰背恩纵掠,发奔命追之,十五万众度沙漠,不日而还。边人见此援师,遂自意轻中国。尚书令臣崇求改镇为州,抑亦先觉,朝廷未许。而高阙戍主御下失和,拔陵杀之,遂相帅为乱,攻城略地,所过夷灭,王师屡北,贼党日盛。此段之举,指望销平;而崔暹只轮不返,臣崇与臣逡巡复路,相与还次云中,将士之情莫不解体。今日所虑,非止西北,将恐诸镇寻亦如此,天下之事,何易可量。

其中所言,便是眼下宇文泰所说之事。却原来如今沃野镇上一匈奴子弟,原是单于后裔,名唤破六韩拔陵,去岁柔然南侵,以至于兵粮短缺,熬不得冬,受不得欺压,一怒将那戍主杀死,振臂一呼,因着六镇中鲜卑府户与各族强徙而来之镇民早有不睦,至此一发不可收拾,竟是叫那破六韩拔陵应者云从,不多时已拉扯了一干坞堡势力,当中有高车族敕勒酋长胡琛,另有赫连思、卫可孤等人。早几日听闻,破六韩拔陵渐渐势大,沃野镇竟是危矣。如今武川镇将贺都拔便派了这一骑斥候三百人,轻装简从,赶赴沃野镇探听消息。

宇文泰瞧着独孤如愿神色瞬息万变,不免把“期弥头”、“期弥头”唤了数声,直至独孤如愿缓过神来,才劝道:“你又愁甚,我等只把那破六韩拔陵一干人等,早晚斩于马下,博个出身,早晚不做这边镇府户了,我也要往那洛阳去,只是要叫天下都知晓我宇文泰大名。”说着几句话,已是眉飞色舞,把个青稚脸庞上,终究露出几分少年人应有之神采飞扬,不复见少年老成神色。

独孤如愿见此,不免把手上啃过的兔腿骨头朝着宇文泰一丢,口中喝着“你这黑獭”,见眼前少年噙笑轻松闪过,这才半是耍笑着道:“你去,你去,我且看你来日如何纵横天下。”宇文泰只嚷着“大丈夫合该如此”云云,两人拳来脚往,又是一番笑闹不提。

待避过日头最毒的时辰,一行人又是上马疾行,待到黄昏时分才到了怀朔镇上。这怀朔镇乃是在武川镇往沃野镇路途正当中,恰可歇脚。因怀朔离着沃野也只一日路程,兼之再往西便不是山道难行,一路沃野,官道平缓许多,须是只大半日便可抵达,是以怀朔镇上早风声鹤唳,但见那镇中街头,六街三市当中,家家关门闭户,往来不见行人,老幼妇孺更是一个不见,偶有自沿街窗口探出头来的,片刻也自躲了回去,只那着甲衣持兵刃之人,或行或骑,皆成伍于街道上逡巡,竟显得一派肃杀景象。独孤如愿一行轻骑自去往镇将府中歇息了,次日一早上马启程,背着日头又往西去。行至将近黄昏,终究是到了沃野镇左近一处坞堡之外。

坞堡乃是以护卫为要之壁垒,自汉代以来,诸豪强聚族而居,渐渐兴起筑建坞堡之风。此物,其大者譬如村落,其小者犹似宅院,观之形似堡垒,四周常环以深沟高墻,其内房屋毗连,四隅与中央则另建塔台高楼,旁侧另附田圃、池塘。堡门则辟于南墻正中,入口或有庭院,沟通厅堂楼屋。另有厨房、茅厕、牲畜棚圈等物,则置于北面边侧,后门常置于东墙北端。

自东汉后,光武帝曾令遍毁坞堡,然民生之所系,禁之如何能就绝?盖因西北边民常苦于边患,百姓聚落之处,有天高皇帝远的,只得建坞堡以自安。黄巾之乱后,塞北坞堡皆驻有许多部曲家兵,离乱之故吏、宾客,皆以坞堡为避风之所在。更有西晋末年,天下大乱,盗贼并起,时中原避难之人,有不能远离本土迁至他乡者,便纠合宗族乡党,择天险屯聚坞堡以自守,以避戎狄寇盗之难。自北魏以建,坞堡仍未禁绝。

此这一处坞堡,乃在沃野镇之东不远。远远只见,苍茫草原之上,便有小股昏黄自东边天际涌来,只朝着西边天际推去,独孤如愿率的这三百游骑当中,最亲信的几人皆是武川府户镇军,人人身着贵重皮铠,背负羽箭三十枚,马上挎着陌刀,神情煞是肃穆。

愈是前行,那处坞堡之外叫喊之声便愈是清晰可闻。独孤如愿已然能瞧见那坞堡南边堡门了。此堡三面群山环抱,南门乃是要冲,如愿放眼看去,只见尘烟弥漫,喊杀震天,早有斥候飞马前来,高声叫道:“前方三里处乃是守沃野镇的赫连氏之坞堡,破六部下贼将卫可孤率领两万余人围城,正与其守赫连达交战,那卫可孤已占了上风。”

却说这赫连达一部,本乃平凉杂胡,其祖赫连勃勃,原为铁弗部,勃勃称王后,以为帝王“徽赫与天连”,故而改姓为赫连氏。其俗被发左衽,穹庐毡帐,随逐水草迁徙,以畜牧射猎为事,食肉饮酪,素长于弓马,持角弓、鸣镝、甲、槊、刀、剑为兵刃,甚为骁勇。北魏始光二年赫连勃勃死,其子赫连昌继位。后北魏攻取统万,赫连昌被擒,赫连一部自此归降,遂为六镇部曲。眼前这出坞堡,正是赫连勃勃嫡系子孙赫连达所倚仗之处。

独孤如愿立在马上瞧了片刻,尚未开言,宇文泰自后头拍马上前,于他身侧勒缰而立,皱着眉道:“竟是已腾出了手来攻赫连家的坞堡了么?”独孤如愿于马上缓缓颔首道:“可见破六韩拔陵怕是已将沃野镇占了。”说着扭头瞧向宇文泰,又道:“黑獭,你我只三百人,本为斥候,眼下这情势,帮是不帮?”宇文泰便也扭头看他,一双虎目似笑非笑,竟有着几分少年人狡黠神色,只听他道:“此次出来,哥哥已说是都听你的,如何问我?”

独孤如愿闻言一笑,再开言时却也没了方才迟疑,只道:“那便好。”说罢又看向乱战之处,此时赫连部家兵与卫可孤敌军已然混战在了一处,团团打斗中,远远看着已是不分敌我,独孤如愿只一眼,便知此情此状,已然不能下令远远轮射,免得误伤赫连家兵,现下只得自后方冲杀过去,自后扰乱敌军方可。

便见如愿猛一挥手,叫道:“列阵!”传令官即刻传下令去,三百余骑慢慢铺展开来,列作一个长阵。独孤如愿正要传令,一旁宇文泰兀地将手一挥,喝道:“且慢!”

独孤如愿便是一怔,心道方才问你时并未有不愿之意,如何这时阻拦。然两人因着相熟,独孤如愿遂又安下心来,且要看看宇文泰是何用意。正揣摩之时,宇文泰已跳下马来,自一旁原上低矮灌木中扯下些枝条,转回身来,以杂草牢牢系在了马尾之上。

独孤如愿一旁瞧着,眼眸微眯,隐隐有些猜着了宇文泰此举何意。余下众斥候有猜着的,亦有摸不着头脑的,然军法严谨,独孤如愿在前,便不曾有过随意开口相询的。

宇文泰少年人心性,行动之时故作神秘莫测,也不开言解释,待周围众斥候纷纷投来疑惑目光时,这才志得意满,又看向独孤如愿,却见身前银甲将眼中已有一丝了然,宇文泰立时把心中得意减了两分,面上倒也不显,只笑道:“我等人少,不若在马尾上系上这些树枝,纵马时便能扬起尘土,造些声势。”

独孤如愿一笑,道了声“好”,当即下令众斥候依样而为。众兵士当即听令,不多时,三百匹马皆已把树枝系好。宇文泰亦已上马,紧随独孤如愿身后,却听独孤如愿将声压着,赞道:“这原是汉人的法子吧?”宇文泰迟疑了片刻,才道:“我父麾下原有些汉将,闲来曾与我讲了些征战的故事,颇有些有趣的。”独孤如愿一笑,便不多言。

当下,独孤如愿便传令曰:“全速行军,不得拖延,违令者军棍责罚!”一众轻骑立时策马,朝着赫连家坞堡堡门疾驰而去。不多时,如愿眯眼看去,已能将坞堡之下情形尽收眼底,却见堡外山色已叫斜阳铺就,远近数十里再无鸦鹊,只闻兵戈喊杀之声,一派肃杀气象,城外河水已染红了一半,其间或有尸首沉浮,却是赫连家兵服色的多,沃野乱军服色的少。那坞堡之外,守将赫连达乃是六镇军户出身,胯下一匹枣红马,正提着一柄长槊,槊上血迹未凝,身侧副将手持长刀,左挥右砍,身上亦是血迹斑斑。

见此情状,独孤如愿胯下白马风驰电掣,深秋枯草在马蹄之下皆自倒伏,如愿已自马上得胜钩上取了长枪在手,紧攥枪柄,丝丝凉沁自掌心拂过,浑身上下却是火热,只觉得全身血脉贲张,赤红了一双眼睛,暴喝一声,已朝着敌阵而去。他乃是斥候营统领,于武川镇时,帐下辖制风驰、电掣两卫,各有三百余人,如今带着的却是风驰营。宇文泰原不在他营中,这番出来,宇文泰道是沃野局势不明,恐他有失,奏明了镇将,特意跟来的。

当下风驰营三百儿郎紧随独孤如愿身后,朝着赫连氏坞堡堡门之外拢去,斥候营三百余人疾驰中马蹄踏起尘土,人数虽少,显得声势惊人,犹如一枚利箭,正朝着敌军背后要害之处疾射而去。

卫可孤围了赫连氏坞堡已有数日,只盼着在各镇驰援之前破堡,眼见今日堡门已开,守将赫连达已是不支,心中正喜,忽闻身后马蹄声击地,潮涌而来,卫可孤麾下之兵甲皆是一惊,回身看去,只见,马蹄踏得烟尘弥漫,遮天蔽日,尘土飞扬中却也看不清人数,只隐约瞧着来者皆着寒铁色甲衣,映着黄昏一点余光,煞是晃眼,似是轻骑,为首那员大将竟不若旁的兵士,从头到脚裹着一身白袍银甲,手持亮银枪,坞堡之下赫连家兵与卫可孤麾下众兵士瞧在眼中,皆自咋舌不已。

独孤如愿哪管这些,驰马已至阵前,迎面几个敌兵见这银甲大将天神下凡一般,早各自怯了,况且皆是战了半日力竭,哪里是如愿对手。只见那独孤如愿,将银枪一横,半抡着扫出,那几名敌兵挨着碰着,早惨呼着飞出,眼见是不活了。

如愿胯下白驹不停,已冲入敌阵,银枪到处无不披靡,身后斥候营游骑自是随着主将杀入战阵,两军皆是轻骑,然那卫可孤麾下兵士力竭,且正于一处地界缠斗,不若独孤如愿所率三百兵士自远而近、自高处而下驰马冲杀而来,几是撞进了卫可孤大军后翼。人数虽少,一来卫可孤手下万余人早在此处与赫连家兵缠斗半日,人人带伤,二来那马尾上绑缚着树枝的妙招却是见了成效,叫敌军先自怯了,三来赫连达率其家兵见有援军,也当是来者甚众,士气大涨。因着这三条,竟是叫卫可孤转瞬便落了下风。

卫可孤心中半是怒气半是沮丧,随手将弯刀一侧,抹过一名正策马持刀向其扑上的赫连家兵颈上,顺势将刀收在身侧,从背后抽过长弓,搭在手上,朝着那员白袍银甲大将,一箭射去。

独孤如愿正将银枪竖劈横扫,好不威风,耳际听得箭矢破空之声,也不慌张,将五十六斤重一柄银枪持在手中,挥舞开来,使得是密不透风,只听“铛”的一声,便见那羽箭恰撞在银枪之上,随声而落,独孤如愿大怒,抬手看去,倒要瞧瞧是哪个不开眼的如此大胆,竟敢暗箭伤人,正瞧见不远处卫可孤手搭在弓上。

如愿怒哼一声,打马便冲将过去,银枪端在掌中朝前一送,枪柄正朝着卫可孤胸口撞去。那卫可孤回过神来,慌忙将手中长弓一封,欲使弓弦绞住如愿枪柄,哪知独孤如愿瞧着年少,身形也不如何壮硕,偏生端的是力大,正所谓一力降十会,若搁着旁人,卫可孤这一绞倒是出手巧妙,举动及时,定能将敌人兵刃绞住,若再顺势一扭,没有不被扭下马的,即便能耐些的,不至于跌下马来,手中兵刃多半也要松脱些个。

哪里料到,卫可孤这弓弦方一绕住银枪枪柄,且要使力,独孤如愿微一用力,只听啪的一声,那牛皮拧就的两指粗弓弦已是断作两截,银枪枪柄顺势一砸,正中卫可孤胸口。

卫可孤受此一砸,身子在马上晃了一晃,口角立时沁出血丝,一旁副将眼见不对,立时拥上,护着主将便走,不多时一枚令箭朝着空中飞起,鸣响之声遍传整个赫连氏坞堡之下,却是卫可孤麾下兵士撤兵之令。

卫可孤麾下众兵士闻令,立时后撤,因仗着马快,来得迅捷,去得愈加迅捷,赫连达当即大喜,率人追赶了一阵,只将最末百十名砍杀在地,因见天色已晚,不敢再追,便率众又回了坞堡,命人打扫战场,捡殓尸首,又迎了独孤如愿等人入堡,当晚好一番庆功洗尘不提。

席间众人自是把独孤如愿好生推崇一番,宇文泰却是一旁坐了,只噙笑不语。众人闲谈间,就见此处主人赫连达一声长叹,开言道:“此次虽说把卫可孤折了回去,焉知其过几日不会再来。沃野镇已入了破六韩拔陵之手,贼兵势大,沃野镇将已叫杀了,也不知我这处地方,眼下只万余人,能守几日。”

独孤如愿闻言,沉吟片刻,才呼着赫连达的字道:“朔周不若领了家兵,与我等同往武川镇去吧。”

此言一出,赫连达先是一怔,随即眼前一亮。其时武川军主贺拔度拔乃是北魏名将,于六镇中威名赫赫,无有不知道的,自三月始沃野镇有乱,已有不少镇民逃往怀朔、武川两镇,赫连达据于一隅,不便投奔,然如今情势所迫,转念一想,倒真是觉着往武川镇去是个法子。

便见赫连达抱拳道:“独孤兄弟所言甚是,到时候还望兄弟帮着引荐。”独孤如愿哪有推辞的道理,忙回礼应下,一时间宾主尽欢。当夜赫连达便传令下去,命堡内众人皆收拾行囊辎重,三日后启程往武川镇去。

是夜月光皎洁,独孤如愿饮了些羊奶子酒,正添了几分醉意,一张白净脸庞上红晕渐染,赫连达方斟了酒来欲再敬独孤如愿一碗,抬手正瞧见其相貌,竟是一怔,半晌未曾言语。宇文泰一旁瞧见,唇畔便有一丝冷笑,凉着嗓儿道:“赫连哥哥醉了吧?”

赫连达这才晃过神儿来,自有些羞赧,笑道:“之前倒不曾瞧仔细,未料到独孤兄如此好相貌。”话音未落,宇文泰已是抢道:“期弥头相貌自是好,骑射拳脚兵法,也是无人能及的。莫要看他清俊,便当他好相与了。”

话一出口,赫连达自是赧然,独孤如愿亦有几分不自在,抬手在宇文泰肩上轻捶一拳,笑道:“这说的,倒叫我不敢在一旁听着了。”宇文泰遂一笑,便不再言。

次日一早,独孤如愿便来向赫连达辞行,赫连达原要留他,道:“过两日与我赫连部众一道,同往武川去,岂不是好。”独孤如愿只推辞道:“我等原是斥候营,来此处打探破六贼众消息,如今情势危急,必是要着紧赶回,报与贺拔哥哥知道,并将赫连兄率部投奔之事先行告知,也好早做准备。”赫连达听他言之有理,便不阻拦。

这日离怀朔尚半日路程,突有斥候来报,倒是查探得身后有卫可孤麾下大军千余轻骑,呈包抄之势行军,正朝着独孤如愿一众而来,探到之时约有三五百里,眼下只怕更近了。

独孤如愿心中惊悸,忙立在马背之上西望,便在草原尽头地平线上,远远瞧见一道烟尘隐隐升起,殷红大旗正在烟尘之上立着,旗上的狼头徽记倒是瞧不真切,风雷般铁蹄声却已随着风送至耳中。独孤如愿心中一凛,回至马背,此时宇文泰正也赶上,与他并辔而行,口吻亦是焦灼道:“期弥头,卫可孤怕是恨你得狠了,专程绕开了赫连部族,轻骑来追赶我们。”

远处卫可孤大军如黑沙暴一般,席卷草原而来,独孤如愿即刻传令疾行。此时若是赶回赫连达坞堡处已是不及,独孤如愿策马边行,边急急问宇文泰道:“黑獭可知,左近是否有甚屏障?”宇文泰便叹道:“并无甚得用的城郡,只往西三十里处,我听闻有一个旧日我阿大北伐柔然之时所建的屯城,略能戍卫,当年不过屯兵千余人,如今早荒落了,只有些破旧军械堆叠着,也不知能不能用。”

独孤如愿闻言长叹道:“说不得,也只能将就用了。”又道:“你领上几人,速速赶回武川,或能前来应援。”话音方落,宇文泰已怒道:“这如何使得,便是要死,你我兄弟也死在一处罢了。”独孤如愿心中感喟,也只一叹不提。

独孤如愿领了这三百将士策马而行,身后卫可孤千余人皆是轻骑兵,仗着马好,远远已有些赶将上来的势头。往前渐入山岭,眼见地势俞行愈是逼仄,身后轻骑越发离得近了,兀地身后便是长箭嗖嗖破空之声,独孤如愿心中一凛,便知敌兵已赶至射程之内。

“后队搭弓!”只听独孤如愿一声令下,斥候营将士一众最末数人于策马疾行中,将羽箭搭在弓上,扭了腰对着远远推来的千余敌军。马蹄声由远及近,烟尘滚滚,独孤如愿手握缰绳,于马上扭了头,一双虎目紧盯着敌军,见其果然也入了射程,便暴喝一声道:“射!”

后队十数人羽箭离弦而去,竟无一支落空的,卫可孤前锋骑兵最前头的一排将士立时纷纷中箭坠下马去。

三番轮射之后,独孤如愿又是一声大喝:“散!”随即将两百七十多名余下的兵士分作两队,左右折转竟是分队而逃,两支队伍前中后三队交替,错落放箭掩护着朝东疾驰。卫可孤轻骑之中亦是一阵掠射,数十斥候营兵士立时横尸于草原之上。

斥候营每名将士不过有羽箭三十枚,不多时,人人箭囊皆是告罄,敌军马蹄声在背后传来,此时双方相距已近,倒是不见再有羽箭射来。独孤如愿一咬牙,此时他与宇文泰已然分队,远远瞧了折向北方的宇文泰一眼,猛地勒马回身,平端银枪,叫道:“众兄弟随我殿后!必是要叫宇文兄弟赶回武川去,将沃野如今情状告知贺拔将军。”此时其身侧也只一百余人,更有数人身上带伤。便见独孤如愿拨转马头,迎着卫可孤七百余前锋斥候骑兵,冲将上去。

但见那独孤如愿,臂力过人,将七尺枪柄绞在敌阵当中,端的是虎虎生风,每一挥动便是数颗头颅飞起,颈血飞溅。不多时独孤如愿身上亦满是血迹,大半是敌人的颈血,小半是自身的刀伤、箭伤,所幸皆避过了要害之处。一时间独孤如愿只觉得四周敌人一层叠着一层,潮涌而来,似是永远砍杀不尽,他突觉得后颈一热,侧目一瞧一片血红,竟是身旁最后一个斥候营兵士颅腔中喷出的。

独孤如愿猛然一怔,却瞧见四下里敌军马蹄下踏着的,皆是残缺不齐的尸首,百余战马并百余个儿郎的鲜血,并着敌兵之血,早已将深秋的枯草染作赤红,渗入了沙土当中。

独孤如愿将手中银枪一提,四五柄马刀照其后背要害之处挥来,另有数名卫可孤麾下斥候策马举槊,几柄长槊架作一个枪阵,朝着独孤如愿手中银枪便压将下来,独孤如愿战得力乏,举枪迎住枪阵,那几柄长槊直直压在其肩膀之上,独孤如愿尚不及将枪阵架开,背后那马刀便已砍在了银甲之上。

却有一刀正中其战马臀上,好匹宝驹,长嘶一声,驮着独孤如愿,夺路便走,其时那千余卫可孤麾下轻骑业已只百余,竟是无人敢追,生生便瞧着那独孤如愿一骑朝南而去,渐渐隐在夜色当中。

夜色已降,白驹带着独孤如愿奔出数十里,这才缓了。独孤如愿此时早已脱力,昏昏沉沉之际,借着轻甲勉力稳在马背之上,待战马停了步子吃草,这才略清醒些。便在昏迷之前一瞬,陡然一团巨大光亮,兀地猛然在独孤如愿眼前炸开。

好个白袍小将,正浑浑噩噩,哪里分辨得清眼前何物,隐隐只见一高大猛兽状食物,混在光亮之中,在他眼前好生晃动了许久。

“这是……何物……”独孤如愿缓缓伸了手去,欲碰触那光亮中隐约之物,却身形一摇,晃晃荡荡跌下马来,只见前后左右只是一片漆黑,夜风凛然,竟不知身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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