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陆后,德明一行人被粗麻绳捆绑成一条直线,沿着清溪石路,出了丛林,来到了几许炊烟袅袅的草舍。
太阳逐渐西去,余晖漫天泼洒着赤红的墨水,大地铺上了薄纱,微风调皮捣蛋地与树枝鸣歌,与黄土起舞。
夕阳的映照下,晚霞渲染成红彤彤的一片,火云点点散落,点缀了整个天空。德明放眼环视一圈,四周寂寥萧条,荒芜茫茫,瘦田中疯长着野草,不像有人生活的痕迹,却在平旷寥地处,平生几间茅屋。
陈洛诗与德明交换了个眼色,没想到臭名昭著的海贼老巢,竟建立在如此粗陋之地。
但据多年密查暗访出的零星碎片,海贼绝对是一个庞大的、有组织的团体或帮派,其中不乏能人异士。
而这小地方能容得下几人?还是说海贼的分支点遍布秦怀长河?
一瞬间德明千头万绪,海贼从茅屋后的围栏里牵出五、六匹破旧不堪的马车,用行动帮她解疑。
这不是分支点,只是个落脚点。
姑娘们被迫挤上了摇摇欲散的车厢,有个色咪咪的流氓土匪想要趁机占便宜,魔爪鬼鬼祟祟地偷摸上刀女的娇躯,正好德明就在旁边,及时制止。
依她爽直的性子,制止的方式是直接一巴掌扇了过去,然后毫不留情地飞脚将无耻之徒踢出丈外。
其他海贼哪能容忍沦为阶下囚的女人反抗,纷纷面露凶相,摩拳擦掌地围了过来。
气氛骤变,空气的凝重和沸腾的粗言秽语显得格外的焦灼,德明将车厢的姑娘护在身后,独自一人对峙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眼中的豺狼,而德明看他们就像阎王爷对视呲牙咧嘴的小鬼。
“住手!”
三当家竭力怒喝一声,震慑四方:“反了你们,没有我的命令,谁敢动她们一根毫发。”
缓过劲来的流氓土匪爬了起身,一肚子的憋屈无处发泄,咧着嘴道:“三当家,是她先动手。”
麻子海贼有点小聪明,马上圆场道:“收起你们龌龊的小心思,别以为三当家不知道你们心眼急得是什么?这批女人该当如何处置,到时候大当家自有发落。在那之前,谁敢毛手毛脚,按违反帮令的叛徒斩杀。”
此言一出,果然起到威慑作用,其他人各怀心绪各奔其位。
三当家出其不意地出现在后排,拦截了两名长相平凡的宫女,迅速从她们的腰间扯出了两袋不起眼的豆果,当着众姑娘面,尽数抛天洒花,气势磅礴道:“假如你们还有命回去,告诉你们的主子,不要在江湖人面前耍这种丢人现眼的小把戏,让人看轻,笑话了。”
车厢内,德明和刀女、红桃,以及四名宫女关押在一起,闻见海贼识破诡计,所有人的性命岌岌可危,无不胆战心惊。
“王姬……”我们怎么办?
德明将一指搭在唇边,示意她们不要自乱阵脚。
种种迹象表明,对方已知晓她们的身份,洞察出她们的目的,可见理玄国贪污受贿的情况严重,与海贼串通一气的势力已渗透朝廷的各个阶层,内鬼出在营帐里,尽管身为帝王的承霄睿智非常,足智多谋的舒华又在一旁尽心尽力地辅助,两人明里暗里多次开展朝内的调查和肃清,均以失败告终。
但如果整个灭海行动都在敌人的监控内,为什么还要冒险将姑娘掳走,轻而易举地暴露巢穴?
是轻敌敌方精心挑选的诱惑玫瑰,认为她们不可能活着逃出去?还是自信一个国家撼动不了他们海上土匪的身份?
不过显然海贼的行径远比德明预想的复杂,就在她们上车不久,车内透气的窗户和门缝都被麻布封住,只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留有一个小小的瞳孔,曈孔中插着木竹,源源不断地冒着迷烟。
同行的姑娘还未来得及察觉异样,就已经被迷烟放倒。德明内功深厚,自然可以运功抵挡一阵。
可时间一长也憋得难受。她惟有念起太眉山压制走火入魔的心法,能让人从混沌的状态一点一点地摒除杂念,从而进入冥想中修行。醒来的时间按恢复的心境决定,一般像德明这种单纯为了躲避毒气入体,迷惑心智,半个时辰左右就能逐渐觉醒。
当德明苏醒之际,大片大片的黑暗已吞食掉最后一丝光明。封闭的窄小空间,伸手不见五指,隐约感觉到身旁的人杂七杂八地昏昏沉沉,她敏捷地探究姑娘的气息,虽则呼吸深沉却均匀,应该是吸入过量的迷烟导致,并无大恙。
这才让德明放下心来。借着夜深人静,海贼们放松警惕,她用随身携带的小刀在封窗的麻布上悄悄地划破一条小线,然后从中掀开,查看外面的情况。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海贼已经换上代步战马。德明清晰记得,茅屋那个小地方不可能窝藏这么多马匹,这就说明海贼巢穴离秦怀河较远,他们需要中点站来切换海上和陆地使用的武器。而且表面上对朝廷派出的女人不屑一顾,暗地里却多加防备,迷晕了所有的人质,让她们一觉醒来就到达目的地。即使有一天迫于压力将她们尽数释放,也不用担心将藏身的窝点暴露。
德明的担忧并不是多余的,没有人能推测她们即将到达什么隐蔽的地方,比如什么深山老林,无人的荒岛,与世隔绝的村庄。纵使她有从千军万马中安然脱身的本领,也架不住陌生环境带来的压迫感,迷失其中。仅仅靠太阳的轨迹判断路线找出出路已是艰难重重,百折千回,更别说带军队找回折返的路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