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舒华和谢皈落在御书阁久等了近一柱香的时间,传报的太监不敢贸然打扰回春宴的流程,只得静候宴会差不多结束才怯生生地上前禀告。
等待多时,承霄才姗姗来迟。
俩人拱手道:“王上!”
对,他们不需要跪拜。承霄还是王七子时就承诺,他们四人——夏舒华,谢皈落,近段时间进了大牢的姚斌,去了云游四海的影子,非正式场合,他们四人终身免除跪拜。
“是不是有重要的情报。”
“是的!”
“坐着说,福东看茶。”
承霄心头划过一大堆猜想,难道是水灾加重了?还是瘟疫肆行?权臣造反,你们俩人连夜进宫护驾?
舒华喝了口上等的好茶,润了润喉咙,道:“王上……听说德明王姬回来了,是吗?”
“对啊,德明是回……”等等,承霄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他听错了吗?说好的重要情报呢?
“你刚刚说什么了?”
“王上,你明明听得清楚,干嘛还要微臣再说一遍。”
舒华展现了一种少年的怀春的羞涩。他外观条件特别好,长了副好模样,干干净净,目清朗爽,人畜无害。实则他足智多谋,深谋远虑,且老奸巨滑,被好友调侃是连黄鼠狼、奸诈的狐狸都会被他算计。
现在居然露出这样诡异的表情,又想祸害谁?德明王姬吗?
“德明回不回来关你什么事?”
“怎么不关我事?德明王姬可是咱理玄国的王姬,身娇玉贵,做臣子的当然要关心。”
一派胡言。还关心?“你跟德明有交情吗?我记得小时候你挖空心思欺负她。”
“王上,你可不能在德明王姬面前诋毁我的声誉。”舒华一脸认真地说:“是你要作弄王姬,我迫在你的威逼利诱下才为虎作伥,绝不是本意。”
承霄打出一个幽怨的眼神:你这样捧高德明踩低朕,对你以后的为官之路真的有帮助吗?
“找德明去亭海殿,不要来问朕。没有重要的事就退下吧。”
舒华打开折扇,感叹道:“你以为我不想啊?但贸贸然前去,怕唐突了,留下个不好的印象……啊……痛,皈落住手。”
废话太多了,皈落毫不留情地用剑鞘狠狠敲打着舒华看似弱不经风的身子,边打边骂:“你脑子被大风刮走了吗?咱们进宫是商量救德明的……妈的,被你带偏了,是救姚斌。”
承霄冷眼旁观,暗暗叫好:“你们想出救姚斌的法子了?”
承霄四岁启蒙,大学士为他挑选了两个机灵的书童,就是夏舒华和谢皈落,三人一起长大,感情亦君臣亦知已。后先帝患重病,王七子提前封爵搬出王宫,争王夺权大战正式拉开帷幕。在这期间,承霄四处交贤结党,培养势力,先后收编了怀才不遇却胸怀天下的姚斌和武功高强的影子,四人是承霄座下的得力强将。
舒华是军师,智力担当。姚斌负责收集情报,皈落管军事调动和联络大臣,影子基本是暗中保护,必要时也会出任务刺杀和运输重要密函。
功成之日,就是影子身退之时,他留书出走。
承霄接任大权才短短半年,满朝臣子皆属前朝,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昨日的老臣怎么可能对今天的君主绝对服从?偏偏这群老臣团结一致,承霄须臾间也奈何不了。
回春宴打后一个月就是科举制,承霄特别重视,安排了舒华监管。
姚斌深知现朝官官勾结,把持朝政,就算圆领袍加身,乌纱帽盖顶,踏上了金銮大殿,也难舒抱负,不如留在民间,视察民情,为承霄提供最真实的凡间百态。
科举来临之际,姚斌在周都开了一间名为“权庸”的客栈,专接纳各地赴周都赶考却无钱打点行程的寒门子弟。
那一日,姚斌收到情报,有人贩卖科举试题,他正准备深入虎穴来调查事情的来龙去脉不。不料被宰相之子夏伯誉捉了个正着。
因为姚商并无官职只是一个屡次落榜、且被当今圣上弃用的晦气秀才。承霄碍于权势的等级划分,并不能过多的干涉。
夏伯誉这个人官位不高,但背后有一国之相撑腰。为人不贪财不好色,好大喜功,做事只讲律法不讲情面,舒华和皈落私下多番为姚斌求情,但夏大人总表现得刚正不阿,不畏强权,脸面臭得皈落差点没忍住一拳下去。
舒华猜测,姚斌入狱,迟早会牵连安身在“权庸”客栈的考生。果然,昨天下午,夏伯誉带兵以怀疑“私通考题”为由,逮捕了四十三名无辜陷入漩涡的考生。
夏伯誉的用意很简单,要不你姚斌一个人画押认罪,发配边疆终身不得入周。要么就连同“权庸”客栈的所有考生一起“屈打成招”。
“王上,‘权庸’本来只接收盘缠拮据的书生,但昨日夏伯誉查封客栈捉的四十三人中,其实有一个女子。今早夏伯誉翻查账簿核对被捉人数名单时,账簿上显示女子名唤玄钰瑶,吓得胆颤心惊,整个理玄国,除了王室没人姓玄。不过他不信邪,即命人搜身,那女子怒了,拿出银令牌,厉声喝道:本姬也是你们这饭桶说搜就搜的吗?夏伯誉一行兵丁立刻吓屁滚尿流,磕头如捣蒜。”
活该。承霄真想拍手叫好,让那个夏伯誉有恃无恐,只是……:“为什么德明会住在‘权庸’?”
舒华道:“我问过掌柜,他说王姬是被捉前半柱香才入住的。掌柜原先是不同意的,因为不接待考生以外的客人,但王姬一把扯出银剑架在了掌柜脖子上,十分着急地威胁道,赶快给她办理登记入住,时间不多了……”
“她是有意为之?然后呢?”用意是什么?
“然后那书生全部放出来了。”
“真的假的?”承霄当即龙颜大悦。
“那些书生当中,有两个我相熟的。他俩出了刑部便来找我,说那夏伯誉像个孙子似得不停地求德明王姬饶恕,王姬得理不饶人,坐在牢房就是不肯出来,她说,不是要严邢逼供吗?来啊。夏伯誉眼泪都快出了,连忙说臣不敢,不敢。王姬一拍桌子,骂道,你这个狗奴隶,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既然你说住在‘权庸’客栈的人都有私通考题的嫌疑,理应连同本姬一起调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难道就是因为本姬是先帝亲封的‘德’号王姬,就可以网开一面吗?他们平民百姓就可以任意屈打成招成为你升官发财的垫脚石吗?”
皈落声情并茂的演绎下,德明正义凛然的形象一下子高了十多丈,特别说到夏伯誉当孙子求饶时,甚至还做模仿动作。他心情大好,道:“最后没办法,夏伯誉咬咬牙,把全部的书生都放出刑部大门。你们说今天我怎么就没在刑部呢?如果能看到全过程,我能偷偷乐一年。”
“所以你们想……”
“本想着,既然王姬能把书生救出来,我们想请王姬过来商量对策,看能不能把姚斌也救出来。但是……”舒华指了指大门外寂静的夜幕:“天气已晚,打扰王姬休息似乎不妥。”
“什么?不妥?”皈落睁圆了眼睛,感觉莫名其妙:“进前宫我也说天气已晚不如明天再去,可你是怎么说的?呵斥我没人性,不把姚斌当兄弟,兄弟在牢里受苦受难,有办法解救还等明天?”
“哈哈!”舒华挠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想着时间早的话能见上王姬一面。”
承霄和皈落同时投过去一个的白眼。
看来是被怀疑人品了。舒华摇着扇子,笑得好生得意,三寸不烂之舌巧辩道:“王姬此番回来想必是参加回春宴的。这翻山涉水,疲劳不堪的赶到周都就听说姚斌无辜入狱,为救那些无权无势但有可能成为国家未来的栋梁,委身在牢房里呆了一晚,不然你以为夏伯誉那只疯狗会轻易放人?昨夜一宵没睡,一回到王宫,就要参加那种枯燥乏味的宴会,王姬得多累啊!让她好好休息吧!”
承霄冷哼一声:“你倒会为她着想!罢了,这么晚派人前去亭海殿,恐扰太后清梦,明日再说,都退下吧。”
皈落和舒华起身拱手道:“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