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你的身份是醉梦苑最高机密，不留证据。”明月春握住了德明的手，道：“我原以为绿柳这辈子都没有嫁人的机会，才将如此重任交给她。谁知道上个月，有个大户人家的管家捧来了银两，说要为绿柳赎身。我深知绿柳要嫁之人绝非等闲之辈，背景相当的复杂，当时没同意。岂料绿柳以死想逼，天天哭哭闹闹，不得已……虽然所有的证据都在我手中，可绿柳知道太多秘密了。”
德明为自己倒了杯水，云淡风轻道：“我以为你会杀了她。”
明月春道：“不是没动过杀念，但碍于赎她的人不简单，也正因为那人不简单，他娶绿柳的用意就显而易见。”
“黄郦和其中又有什么关联？”德明问道。
明月春沉默了半响，脸色沉重道：“王姬，三千两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德明想了想，启唇道：“本姬一年的俸禄，有五十两黄金，白银三千两。”
明月春眼睛里迸发出彩光，道：“这是基本固定的，还有不少流动的吧？”
德明点头称是：“王兄登机后，我和母后的食穿用度都得到很好的提升。除了基本的俸禄，过节，生辰，都有额外的赏赐。每个季节还有绫罗绸缎、貂皮、精美首饰等……其实吧，我母后不是个爱铺张浪费的人，她一直以来的俸禄都让我花，我的那份这么多年基本没动过……”
抛开承霄这个亲儿子计算的话，晋贤是真心实意疼爱德明的。
真的是有人奔波劳累饿两餐，有人美如玉乐无忧。明月春咬牙妒恨道：“寻常人家，二十两就够一大家子一年的花费使用。三千两对于王姬来说，是一笔小财。醉梦苑一年也能挣三千余两。可黄郦花了十多年才存够。那日绿柳回来过，不巧的是，黄郦正在大厅陪客，她告诉绿柳要送她一个绿柳香囊，贺她嫁得如意郎君。谁料绿柳真够无耻，我真的看错人了，她不但去黄郦的房间拿了香囊，还顺手把黄郦床底下，存放着三千银票的宝箱静悄悄带走。”
“你当初真该杀了她。”德明平生最讨厌忘恩负义之徒。
“我也后悔当初心慈手软，老娘在秦怀大巷风风雨雨几十年，今时今日居然还有姑娘敢造反生事。绿柳也是知道我的厉害，躲在府邸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唉，不过苦了黄郦了……”明月春又是一声叹息，语气中全是痛惜：“我把黄郦自赎身的二百两还给她，她说君子不食嗟来之食，女子也应当如此。转身给了我一张菜方，说那是她家家传的食谱，用来交换二百两给她的弟弟。第二日便被丫鬟发现在房间上吊自杀。”
“好一个君子不食嗟来之食，女子也应当如此。如此傲风气骨，看来也是读过书的大家闺秀沦落青楼境地的吧？”德明道。
明月春垂头玩弄着手中的碧青玉镯，伤感道：“黄郦这些年走来，着实不易。黄郦原家庭是开特色菜馆的，生意火爆，多少人慕名而来。在黄郦十岁的时候，父母发生意外，双双生亡，只留下襁褓中的弟弟。祸不单行，她的无良叔婶欺负她俩姐弟年幼，不但霸占了家业，还逼迫黄郦说出特色菜馆的配方，不然就卖了她。黄郦是真的倔犟，宁愿自毁下半生，也不肯松口。后来我问她，这么做，值得吗？她说那张菜谱是她父母毕生的心血，是留给她和弟弟唯一的宝贝。她死也要守住，将来要完完整整地交返弟弟，以慰藉父母在天之灵。”
听清事情原委，德明心中荡起无限酸楚。再次眺望黄郦春时，眸光里多了几分敬重之情。
明月春续说道：“黄郦曾经也是十分迷茫，她说她有一个愿望，希望可以重振家业，重开菜馆。为了这个支撑她勇敢活下去的信仰，她丢了尊严，丢了自我，多大的屈辱都可以忍受。她计划着二十七岁就收山，然后带着弟弟远走高飞……唉，她离二十七岁就着差几个月了，她之前特别兴奋特别幸福地告诉我要去哪个都城，在哪里落脚，店铺名字等等。偏偏在这个节骨眼，毕生的积蓄不见了，所有脑海中呈现的幸福画面瞬间熄灭，可想而知黄郦此刻该有多绝望……绿柳和黄郦多年姐妹，黄郦的遭遇、心愿，她是最清楚不过的，为什么还下得了手……”
“别说了，你告诉我绿柳在哪里，我现在就把那个小贱人捉来，任你处置。”德明恨得手掌发热，掌中的炊云剑蠢蠢欲动。
“我原先是想请你暗中解决了绿柳，不过这几日我冷静下来，倒觉得这事不能急。我忌惮的是娶绿柳的人，他贪婪绿柳身上的秘密，更贪婪我手中的证据。若绿柳无故失踪，反而给他调查醉梦苑的机会。而且我也不想你碰这趟浑水，以免泄露你的身份。反正来日方长，这个仇我记下了，就算自伤一万，我也要损他八千。”
“不怕，现如今，我没有什么怕的……”
“来了来了……”
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扰乱了俩人的谈话。花貂楚端着菜肴清酒欢快地踏入，依旧是一屁股坐在德明身旁。紧跟她随后的是一名二十来岁、壮壮实实的青衣女人，她拎着饭器碗筷，满脸不好意思道：“厨房剩余的材料实在有限，只能胡乱做几个素菜，望侠士见谅。”
德明站起身，恭谨道：“姐姐客气了。是我来的不是时候，劳烦姐姐了。”
“哪里哪里，花貂在厨房吱吱喳喳说个不停，说来了个贵宾如何如何，弄得我心痒痒的，现看见了，侠士果然俊逸非凡，潇洒威风。你们先吃，我到厨房再炒两个小菜来。”
席间，德明趁着明月春外出方便的间隙，将头埋在花貂楚的耳畔，轻挑道：“真香……花貂你可知道谁人为绿柳赎的身？”
这一句话，宛如一盆冷水，浇灭了花貂所有的热情。德明不知道的是，现在“绿柳”这两个字，在醉梦苑是禁忌。
“你问绿柳那个小婊子干嘛？”花貂把德明推开，不悦道。
“你尽管告诉我就是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