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沅差点吓得三魂离体。若不是福东及时提醒的话:“咳咳,还不快点向王上请安。”
安沅如游园惊梦般似真似幻。夜幕下,沉睡的梧桐树,枝桠已经蜕变成了光秃秃模样。凛冽寒风平地起,上方的繁星点点,一轮圆月肆无忌惮地照射在承霄身上,为他非凡绝尘的容颜添了几分仙气。
“罢了。你家王姬睡了吗?”
他对我说话了,那个如九重天外天的真仙对我说话了。安沅被勾得五迷三道,惊喜若狂又晕乎乎似醉酒般疯癫。她急忙把铜盘子放在了脚边,蹦蹦跳跳地往黑漆漆的厢房跑去。边走边大呼小叫:“没睡没睡,我家主子还没睡呢。王姬,王姬,王姬,王上来看您了……你捂着被子干嘛……”
安沅使出浑身的力气来扯被子。七八来回的拉扯后,德明放弃了挣扎,露出了一张比夜色更黑更臭的脸:“你真庆幸我现在使不上劲,不然我一掌过去,你得在床上躺半月。”
“呵,好狂的口气。吃了亏还不懂得安分守己吗?”
毫无防备,帘子被拨开,一个黑影伴着刺骨的寒风大步走进。衣着单薄的德明不禁打了个寒颤。
即因为那风,也因为那人。
安沅迅速地点燃了纱罩里的蜡烛,取来貂裘披在了德明肩膀上;福东搬来小凳子,让承霄坐在了床中间的位置。
“禀王上,因为我家王姬说有内功护体,所以这里没有暖炉,特别冷。要不奴婢现在弄两个进来?”
“不用。”承霄淡然回道:“朕不会坐很久。”
此问当真?德明立马就来精神了:“王兄日理万机还抽空过来看望臣妹,实在是德明的荣幸。”
“嗯!”承霄点点头,并没有说什么。
“王上和王姬一定有很多重要的话要说。奴婢先行告退。”安沅按照宫规行之大礼,但却不等承霄回话,就带着一脸不怀好意的邪笑跑了出去了。
“她和你有点像。”承霄瞥一了眼安沅,然后目光淡淡然地飘落在了德明身上。
“可能相处久了的人都会有点像吧!那么问题来了,王兄觉得德明和安沅那个更好看。”德明笑道。事实上她和安沅没相处几天。
“你美。那个小丫头是小家碧玉。你是妩媚的玫瑰,光芒四射,不过是魅俗,俗不可耐。但你们眉宇之间的几分狡猾的神情倒挺相似。”
“哈哈,是吗?”德明假笑道。心里不停地咒骂:果然成了真龙天子,都不会说人话了。
“福东,你出去外面守着。”
福东耸着肩应答:“是!”便也退了出去。
“为什么福东要出去?他不是你的心腹吗?”德明惊呼道。
之前水火不容的两个人单独在一个空间里,德明从中感受到了阴森森的诡异气氛。
“福东是我多年的心腹不错,但事情如果你有掺杂在里面,朕总感觉他是间谍。”
尴尬的气氛再次凝结。德明完全答不上话来。
承霄倒不是有意。他此次前来的目的就是想和德明敞开心扉聊一聊,却不知是不是小时候积怨过深,两人相处时总不能融洽。
为了打破僵局,承霄尝试关心道:“听太医说,你还感染上了风寒,发起高烧……”
“好多了。”德明抢言道:“不信你摸。”说罢,便俯起身要去捉承霄的手。
当触碰到承霄意味深长的目光时,德明遗忘的性别差异才有所觉醒。半空中的右手便僵持在那,甚为窘迫。
之后俩人再一次眼神相视,却无言而对。
连基本客套的默契都没有。
思索了一会,承霄决定不再刻意营造虚假的情谊,没有兄妹的情份,便找找最合适的相处模式。于是抖了抖帝王的架子,道:“德明,朕要你如实回答朕的每一个问题。”
“是!”
果然,德明还是喜欢这种君是君,臣是臣的清晰关系。
“你为何要引祸上身,无端端受这样的罪?”
“德明是以退为进。”德明娇俏地垂下头。烛火下,幽弱的光线映射在她那羞涩的脸庞里,宛如漆黑中的萤火虫,娇俏又漫妙。
“以退为进?”
“嗯。既然程武那个老古董死咬着我不放,逼着我孤掷一注,把两件事拧成一条直线。非不让我脱险上岸的话,我就拉他全家下水陪葬。当然,最重要的是,能顺顺利利帮王兄瓦解兵权的压力。”
“所以,你是真心帮朕的?”
“那是自然。不存在不真心的。”德明睁圆了双眼,满脸写着不可思议。仿佛听到了一个天方夜谭的说法:“最简单的,若王兄大权在手,程武怎敢明火执仗,在明知程轩达有罪的情况下,还欺上犯下,状告当朝王姬。德明也就没这番牢狱之灾。”
“道理是这样说没错。但……”承霄停了停,有意地躲避德明澄清的目光:“你一直不是和王三哥、罗修交好吗?”
“你什么意思?”一句话,轻巧地激得德明怒火攻心:“你怀疑我?”
承霄一狠心,坦荡荡地迎上道:“你回来的短短时间里,荡起多少波涛海浪。难道这些种种,都不值得朕去怀疑吗?”
“你一直在防备我。”德明情绪逐渐失控。有一把无名火在她眼睛里烧,在她喉咙里烧,心房却是凉冰冰,无限凄戚。德明像被狠狠羞辱过一般,又恨又恼令她失了理智,一把抓住承霄胸膛前的衣服,愤懑道:“你知不知道我为你付出了多少?我在你背后做了多少事情?为你登上王位我做尽了一切,为什么你还要猜忌我……”
承霄只当她是癫狂状态下的疯言疯语。现在他才知道德明瘦弱的身体里蕴藏了多么可怕的力量。她一手拽住他的衣裳,另一手按在肩膀。力度随情绪加强而痛入骨髓。而他丝毫没有招架之功、还手之力。
倾刻间,承霄半边身子己麻痹,脸部狰狞,朱唇发紫。他故作镇静地劝德明冷静:“德、德明,你先别激动……”
“为了铲除异己,你是不是还要杀了我……”那个“杀”字从德明口中叨叨而出,似乎已经认定了事实。有个恐怖的念头在她红眼球里喷出。
感到危险的承霄彻底冷漠下来,他最后一次警告:“你再不放开朕,惊动了侍卫,再惊动了太后,就回不了头了。”
猛然间,德明仓慌地跌回锦榻,蜷缩一团。惶恐、无助、压抑、惊悚的氛围缠绕着她,让她心绪不安,六神无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