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明王姬到!”
御书阁内尽是多宝格、炕案、炕几、香几、长条桌、月牙桌、琴桌、椅子、绣墩、方案等家具。左方是花鸟山水御笔字画,右有玉石、宝石、珐琅、象牙、点翠等材料镶嵌的挂屏,栩栩如生,金碧辉煌。
承霄居中的龙案上,着双龙逐珠紫锻袍,三二台阶下是白袍舒华和沉色官服的皈落。三人神色凝重,似乎受到什么冲击。
德明拱手道:“参见王兄。王兄召德明来,是否遇到什么阻挠?王兄尽管吩咐,德明鞠躬尽碎,死而后已。”说得大义凛然,悲愤状烈,一改往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作风,生怕承霄没任务遣派似的。
不是吗?绣台比刀山火海难闯。
承霄愣了愣神,道:“胡闹,你一个深闺的女儿家,说什么死而后已?”
舒华蹑手蹑脚,上前行礼道:“参见王姬。见王姬黑影拢眉额,笑掬难舒,是否遇到什么困惑?舒华愿集毕生所能,为王姬排忧解难。”
“夏大人可懂刺法刺绣?”
“略懂一二,倒能与王姬讨论三四。”舒华谦虚道。她母亲与刺绣大师、珍宝阁董三娘是多年深交的好友,耳濡目染加上天姿聪慧,他比一般的绣娘了解得还要透彻。
很好,懂是吧?
“那麻烦夏大人明日一早呈献一幅亲绣的五彩孔雀翎给本姬。”
此话一出,哄堂大笑。
“这……”舒华一时语塞,没想到德明会提这么一个荒唐的要求。他再好学也不至于练习女红,传出去就不用见人了。
承霄讽笑道:“夏大人果真知识渊博,难道最近的上朝次数锐减。”
“原来王姬是受尘世陋习所迫害,舒华有一法可解。”
“是吗?”德明满脸期待地问:“什么法子?”
“周都外七百里地,有一处果庄,王姬应该有所耳闻吧。那里种植的水果鲜美丰盛,奈何受木都水灾影响,大量果实滞销,无人问津。且水果的存放时间不长,瓜熟蒂落便扔到深山喂蛇虫鼠蚁,舒华觉得可惜,于是与果庄老板联手,于今月十八开始,举行‘秋果宴’,广邀天下农、商、儒、民齐参与,想必场景热闹非凡。果庄老板听说德明王姬身手不凡,气度翩翩,托舒华无论如何都要恳请王姬大驾光临,好让老板一睹王姬的风姿,一尽地主之宜。”
“把本姬奉上神台也无用。”德明翻了个白眼道:“母后要我静养怡情,绣不出五彩孔雀翎亭,亭海殿的门都不许出。”
“这事好办。”舒华摸了摸下巴,笑道:“这种重大宴会,朝廷一般会派御节大使亲临,如果是王上派王姬出任,太后娘娘大概会同意。”
“对啊!王兄若能帮我向母后求情,就算我出去玩多久都不成问题。”德明一拍大腿,顿时笑脸如嫣,神采奕奕,跪拜行之大礼:“王兄,德明求你了,您就让我跟夏大人出去玩半个月……不,一个月,不不不,半年……”
“放肆!”一声威严的喝令,震得青铜月牙桌嗡嗡作响,西风不敢贸然入堂,一屋殿前婢女内监慌然跪地直呼王上息怒。
“你身为理玄国王姬,理应端庄守礼,修妇德,织妇功,慎妇言,领天下女子之表率,立德立功立言,太后让你勤修女红,自然有她的道理,似你这般作风轻挑浮薄,如何配得上先王亲封的‘德明’二字。”
“臣妹失言,望王兄从轻发落。”德明脸蛋像是被人“哐哐”不留情面地拍了两巴掌,一阵青一阵白。眼里有一把泪,刚好熄灭了心中那团无明火,剩下的就是哇凉哇凉的:呸,玄钰瑶,你算老几?真以为自己是玄承霄的亲妹妹吗?再这般放纵不羁,下次进的就是地狱,到时候指望谁来救你?王兄的亲生母亲吗?
同样懊悔的还有承霄,他丧气地也是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她是你什么人?你凭什么管人家?你不过是人家名义上的兄长,血缘和亲情你都不沾边。
“朕知道你成长的时间里有一半在太眉山,无拘无束惯了。但回到宫中,就得守宫中的规矩。你自己说,你一个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跟男子出去半年,成何体统。”
舒华打圆场道:“王上此言差矣,此次宴会必然是暗访,王姬装扮成富家小姐,我是小姐的随从,护花大使,若对王姬有半分越轨行为,甘愿天打雷劈,五雷轰顶。”
“既然如此,德明你先起来。去六天吧,六天后准时回宫,免得太后担心。”
“谢王兄。”德明神色凝寒了几分,低头沉默不语。丢失的美好心情并不是挨完一巴掌再领一颗糖就能补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