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了午饭，陆老太太派人去九曲堂请了大房夫人夏氏前来。
“儿媳给母亲请安。”夏氏屈膝福了福身。
“孙媳给祖母请安。”后头跟来一女子，怯生生行了行礼。
陆老太太本是侧卧在贵妃椅上合眼睡着，闻声冷不丁睁开一看。
跟来的是大房的儿媳胡氏。
她怎么来了？
陆老太太面色铁青，显然不待见。
夏氏为人谦和孝顺、持家有方，陆老太太倒也算满意。
但胡氏嫁入陆家已有一年，这肚子却迟迟没有动静，免不得遭人冷语。
在陆老太太眼里，胡氏就是只不会生蛋的母鸡，妥妥的铁废物罢了。
“母亲，锦儿昨日从娘家带回来些皮料，说是要送来给您做几件冬衣，我便带她来了。”夏氏见陆老太太脸色不对，堆着笑意打了个圆场，又派婢女将皮料呈上前来。
“料子确实不错，你倒是有心了。”婆子将皮料端到陆老太太跟前，她抬手摸了摸，总算松动了些神色。
夏氏暗自松了口气。
“孙媳孝敬祖母本就是应该的。”胡氏上前行了行礼，一脸喜色难藏，说话间激动得尾音轻颤。
我又不是吃人的妖怪，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胡氏浑身微颤，形色分毫不差地落入陆老太太的眼中。
真是上不了台面。
陆老太太也没想着故意为难胡氏，转而对夏氏说，“你这小姑有事同你商量，先坐下吧。”
“嗳。”夏氏应了一声，落坐在西侧的椅凳上。
“大嫂，我也就开门见山地说了，我那思初侄子的亲事可定下了？”陆清桦喝了口茶水润润喉，打开了话匣。
“还没呢，前些日子倒也有人上门说媒，可那些个姑娘不是相貌差些，便是没什么家世，实在是没什么合意的人选，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们大房的眼界儿高，在这儿挑三拣四呢。”夏氏颇为难地说道。
有了胡氏的前车之鉴，夏氏对二儿媳的挑选格外严谨。
“我这儿倒是有个人选，保证嫂嫂满意。”陆清桦嘴角露出明媚的笑意来。
“哦？小姑说来听听。”
“桃花渡白家幺女，年方十八，正是议亲的年纪，这样貌我是见过的，虽算不得美若天仙，但也出落得大方。”
“至于这家世更是没得说，白老爷是出了名的善人，名声极好，家底更是丰厚，与咱们陆家算得上是门当户对。”
“十八......这岁数似乎大了些。”夏氏讪讪一笑，犹豫着不好说出口。
如今家世相貌都好，又嫌弃姑娘家的岁数，大嫂莫不真是鸡蛋里挑骨头？
思初那小子也不是什么人中龙凤，难不成只有天上的仙子才能与之相配？
陆清桦本是好意，但瞧着夏氏别扭的神色，原先的风风火火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般，顿时没那么热切了。
“十八岁正是姑娘出落得最标致的年纪，我倒觉得刚好。”陆老太太低眉喝着茶水，突然幽幽来了这么一句。
“是，母亲说得对。那便寻个机会让俩孩子见个面，若是他们瞧对了眼，我自然也是愿意的。”
听着陆老太太的意思是铁了心要与白家结亲，今日叫她过来也不是商量，不过是知会她一声罢了。
夏氏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攥着手中的帕子有些坐立不安。
“儿女亲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轮得到小辈在那儿挑三拣四。不过见见也好，没准人家姑娘还瞧不上思初那孩子呢。”陆老太太冷不丁给夏氏泼了盆凉水。
夏氏这下是真真笑不出来了，恨不得拔腿便离开长安阁。
母亲出面果真不同。
陆清桦见陆老太太三言两语将夏氏说得服服帖帖，也缓了缓神色，扯开几分柔和的笑意。
而胡氏一直恭恭敬敬地坐在夏氏后头，连大气也不敢出。
交代完了正事，陆老太太说是困了，便将夏氏打发了去。
此时已是秋季，哪里还需要午睡的，老太太这明摆着是不待见自己。
夏氏告了礼，心中很不是滋味。
“你方才怎么跟个木头似的，也不吭一声。”转身瞧见笨拙跟在后头的胡氏，夏氏没好气地数落道。
“祖母本就不喜欢我，儿媳也说不上话呀......”胡氏声音细弱蚊蝇，十分无辜。
果真是个扫把星，老太太平日待自己也算和气，哪里似今日这般不给自己留半分脸面。
夏氏扶额撑了一会儿，端了端身子往院门去了。
下次可不能再将她带到老太太跟前了。
才出院门，二人便迎面撞上了陆晚霏。
“大伯母好，大嫂嫂好。”陆晚霏退后两步，福了福身。
“嗯，你这伤还未好，便不要四下乱跑了。”夏氏压了压怒气，软和着声音说道。
她膝下没有女儿，自家夫君对这丫头又是偏爱，她自然也是好声好气待着，更何况她是陆家的掌家娘子，可不敢随意落下话柄。
胡氏跟在后头勉强笑了笑，依旧不作声。
她是哑巴吗？见了人连句话也不会说？
夏氏见胡氏没个动静，火气腾地一下起来了。
“多谢大伯母关心，我不过是去园子里走了走，这就回云梦斋。”陆晚霏浅声道。
夏氏点点头，也没多说什么，抬步便往九曲堂去了。
陆晚霏与胡氏擦肩而过，不禁抬眸与之对视。
似是想起什么，陆晚霏的眉间一紧，面色凝重。
胡氏感觉像被照妖镜照着似的，浑身说不出的不自在，忙低下头跟紧夏氏离去，半刻也不敢多留。
“姑娘在看什么呢？”晃神间，星雪推了推陆晚霏的手肘。
“没什么，咱们回云梦斋吧。”陆晚霏收回目光，吐了口重气。
姑娘可是有心事？
星雪瞧着陆晚霏面色不对，左思右想不知陆晚霏这是为何。
晚间，陆晚霜从苏家私塾回来时兴致极好，一脸笑意洋溢像是得了泼天的富贵一般。
一整天没见到那触她霉头的陆晚霏了，当真是舒坦。
“姑娘，后日便是城中的花灯节了，咱们也去凑个热闹？”云梦斋的院中，静雪语气颇为期待。
“那是自然，说不定——”陆晚霜目光流转，露出小女子的娇羞来。
说不定能遇上自己的心上人呢。
星雪刚巧从厨房取了饭菜来，见西厢的二位如此笑意盎然，心里十分不舒服。
“后日便是花灯节了，姑娘可要去猜灯谜？”星雪推门而入，迫不及待问道。
“不去。”陆晚霏言简意赅地答了一句。
年年都是这些老花样，好没意思。
星雪搁下食盒便不乐意了。
姑娘不去？再不去祝家的公子便要上门向西厢那位提亲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