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拿来给我瞧瞧。”陆老太太示意身旁的婆子前去取来。
陆晚霏从素白的袖间掏出一只海棠红蝶恋花纹刺金荷包来,交到了婆子手中。
“呵,我当是什么呢,原来是个荷包,这样艳丽的色彩岂是一个男子会用的?晚霏你便是要栽赃嫁祸,也该寻个像样些的证据。”陆清安大笑着落坐在西侧的太师椅上,翘起腿来只等看好戏。
陆晚霏面色依旧平静如水,微微勾起的嘴角暗透着她的自信笃定。
陆老太太接过荷包眯眼瞧了瞧,布料用的是寻常的天香绢,可这刺绣做工却独到非常。
陆老太太见陆清安一脸得瑟又得意的表情,立时一挥手将荷包掷于陆清安的脸上,“你自己好好看看!”
陆清安顿时懵了神,此事与他无关是再明显不过的了,老太太这会子怎还如此动气。
难道还怀疑他养了外室不成?
陆清安收敛笑意反复瞧了瞧,无辜道,“这荷包的确不是儿子的呀!”
“不是你的,可不见得不是你听雪苑的!”陆老太太实在没脸再说。
陆清安扭头往姜氏所立之处一瞧,只见她与陆晚霜二人正缩在角落,眼神躲闪,恨不得避开所有人的目光。
“蜀绣针法绝妙,城中鲜少有人精通此法。我若没记错,姜姨娘也是川蜀人士?”陆晚霏抬眸,目光如刀剑般直逼姜氏。
众人目光灼灼,姜氏吞了吞口水道,“那又如何?城中商贩南来北往,带来些蜀地货色再寻常不过,你若硬说这荷包是我的,我可不认!”
姜氏明白眼下若是松口便坐实了罪名,自然是抵死不认。
妾室买凶毒打嫡女,这话要是传出去,她不被撵出陆家才怪!
“姨娘这话倒也没错,可每个绣娘刺绣都有自己的习惯,正如书写时各人笔迹皆不相同,不如将姨娘房中的绣帕拿来比对一二,看看我究竟有没有冤了姨娘?”陆晚霏声音干脆,在姜氏听来却如催命符一般。
“父亲,姐姐定是弄错了,阿娘向来疼爱姐姐,绝不会做出此等事情!”陆晚霜咬唇,雾眼朦胧着向陆清安求情。
“是啊母亲,此事定然是个误会。”陆清安显然不信任姜氏,不过是不想将事情捅破,失了自己的面子罢了。
那可是他的爱妾,他可舍不得。
陆老太太将百岁杖往地上一顿,态度坚硬,“事情还没弄明白呢,岂能这么算了!”
陆清安一脸尴尬,犹豫着凑上前去,伏在陆老太太耳边轻声说道,“母亲,这事闹大了大家脸上都挂不住,要是传扬出去丢的可是陆家的脸面!”
陆老太太也是个极规矩之人,十分看重家族颜面,便松口问道,“那你打算如何处置那贱人?”
“这也没说荷包就是我那妾室的呀。”陆清安打着马虎眼,被陆老太太一记狠利的眼神给瞪了回去。
“霜儿,你虽是妹妹,但你姐姐行事不妥,你也该劝着些才是。”陆清安象征性地责怪了两句,又道,“这几日你便在云梦斋好好思过,不许出门!”
“至于姜氏,便禁足听雪苑,抄写一卷经书!”陆清安自是舍不得惩戒姜氏,迫不得已才做做这面上功夫。
“这便完了?父亲可当真是偏心啊。”陆晚霏轻笑着,不以为意。
多少也该给几板子服众才是。
“晚霏,我瞧你伤势颇重,快回去好生歇着。”
“星雪,扶二姑娘回云梦斋。”陆老太太及时遏制事态发展,草草宣布了结局。
“孙女告退。”陆晚霏也不争辩,对陆老太太行了礼,瞥了一眼陆清安,转身将手递给星雪,便出了听雪苑。
“姑娘,今日有老太太在,姑娘为何不求老太太做主?抄写一卷经书算是哪门子的惩戒。”星雪心中为陆晚霏不平。
“你还没看出来吗?祖母并不愿意闹大此事,此番前来不过是给彼此个台阶,好大事化小。”陆晚霏细声说着,眉眼冷艳镇定。
陆老太太若是真关心她,怎会全然漠视她的伤势,连个大夫也未曾请到府中来。
陆府里的人心,大概都是石头做的。
“罢了罢了,姑娘还是快些回去处理处理伤口吧。”
陆晚霏脸上的血污早已凝结,顺着发迹变成一道道暗红的血痕黏在脸上。
进了云梦斋东侧厢房,陆晚霏关上房门后才松了口气,笑着说道,“傻星雪,这都是假的,我没受伤。”
“假的?可这分明是血迹!”星雪难以置信,凑近了看发现确实没伤口,可这血迹......
“是别人的,我不过蹭了点儿来。”陆晚霏会想起白晟月当时惊讶的神情,忍不住“扑哧”一笑。
“阿弥陀佛,还好姑娘无碍。”星雪长舒一口气,抬头对着四方拜了拜。
“可惜今日便宜了姜姨娘。”
“今日不过是给她个下马威,我也不指望我那父亲对她如何重惩。”陆晚霏取下发髻间的白玉金簪,松了松脖子筋骨。
“难道姑娘一早便知道姜姨娘要对你不利?”星雪一边为陆晚霏更衣,一边问道。
“你这话可就冤枉了姜姨娘,此事怕是陆晚霜一手策划,她还毫不知情呢。”
“三姑娘?”
“好好的两辆马车偏偏今日坏了,你不觉得巧了些?”陆晚霏挑眉问道。
“确实是巧......”星雪点了点头。
“早晨在苏家门口发生的事情,陆晚霜已然怀恨在心,有所报复也算正常。”
陆晚霏顿了顿又说道,“既如此,咱们就该给她挑个僻静些的地方,方便她下手。”
“可那些壮汉若是下手没个轻重,姑娘怕是真要一命呜呼了!”星雪想想还有些后怕。
“你说那几个屠夫?”
“屠夫?!!”
“老远我便闻到了他们身上的血腥味儿,你要他们杀猪他们倒是敢,可杀人是要吃官司的,他们还没有这样的胆量。”
“陆晚霜出手实在寒酸,连打手都是这样的水货。”陆晚霏啧了两声,喝了口茶水润喉。
“那姑娘是如何脱困的?难道姑娘一人将他们全都打趴下了?”星雪一顿联想,兴奋地比划了两下手脚。
“若不是某人多管闲事,我早就把他们干趴下了!”陆晚霏一记手刀的动作,竟有些意犹未尽。
“可是有贵人相助?”
“一个小屁孩罢了。”陆晚霏摆摆手,在她眼里白晟月不过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孩子。
“经此一事,姜姨娘同三姑娘必然会怀恨在心,日后指不定出什么幺蛾子。”言归正传,星雪担心起陆晚霏往后的处境。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就是要逼她们出手,这样才有意思。”陆晚霏玩转着手中的瓷杯,饶有兴趣地看着杯中被人操控在手心的茶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