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双了无表情,宛如磐石一般的对眼,瞧住子书羽甚有片刻。左首那个黑衣人忽然冷冷问道:“你就是鸿蒙山庄的二公子?那近几个月来声名狼藉,人人都恨不得诛之欲快的子书羽?”
诛之欲快?
子书羽心头突地一沉。
虽知这一步路一旦踏将出去,自己人生之方向从此改变,各种各样的质疑以及鄙夷难免象腐骨之蛆一般来缠磨。却也万万想不到,现今竟然就已为是一个人人恨不得诛之必快的局面。
曾经温暖的手,曾经关切的叮咛。
恐怕亦从此再不复存在。
子书羽心头刹那间百味杂生。那困惑,那悲苦,又一抹的不甘,然却始终还有自我的坚守。
当前要去做的这一切,究竟那最终有没有值得。
子书羽其实自己也是不清楚。
他按捺不住想趋前去有所辩白,想去告知真正所有的一切。
可最后终究只是长长的一声叹息。
子书羽缓缓点了点头,说道:“我是。”
“我是”这两个字说出口。
他却倏忽间觉得心头一块压抑已久的巨石在离去。
心中只为一片清静轻松。
子书羽点头道:“我是子书羽,是鸿蒙山庄的二公子。”
那个黑衣人望住子书羽,灰白色的眼目里突然闪过一丝异样的绯红。
许久,那个黑衣人淡淡道:“你就是子书羽。很好,很好。”
再不说话。
旁边吱嘎怪声忽响,从树林里猛地卷出一股腥风。
腥风袭过,草伏见低,三人身上衣角急切曵摆。
另一个黑衣人,趋前两步,缓缓伸出一只鸡爪相似的手掌,摊开来平放在子书羽的面前。
“拿来。”
他徐缓说道。
拿来什么?
黑衣人没有多说一个字。
然而语调如若锉铁般刺耳,根本不容置疑。
可是子书羽又岂能不知道他们两人其实要的是什么?
鸿蒙山庄大先生既然突然之际驾鹤西去,而新掌持人子书大公子甫初承位,声威泽被未布,鸿蒙山庄自必难免洗礼一番风雨摇曳。
这般一来,鸿蒙山庄据守的那一本武林孤本,“慧”字十一剑之剑谱,岂非人人觊觎,伺机相夺?
何况现今江湖上众所周知。
“慧”字十一剑之剑谱,就来系在鸿蒙山庄千古逆徒,子书二公子子书羽身上。
要来的终须要来。
有些事情,却怎能由得自己?
子书羽微微一笑,抬头去望着前面江面上荡漾的那一叶轻舟,淡淡说道:“这一本剑谱,但怕两位须是没有那般本事拿走去。”
号称追魂夺魄的江湖上两把剑,听言脸色齐变,不由得相互窥视一眼。
两人那灰白的眼目中忽然均都露现出一抹肃杀的邪诡。
剑光闪烁。
两人反手来缓缓拔出背负着的长剑。
剑锋在明媚的阳光下,盈盈止水。
左首那个黑衣人一个字一个字沉沉说道:“只要你现在把那一本‘慧’字十一剑的剑谱交出,我答应你,今日可饶你不死。”
子书羽瞧住眼前闪烁的两把长剑,忽然想起雁荡十三坞那众妇孺。
她们只不过是因为剪径绿林的父亲或者丈夫,而来最终不得不受戮于眼前这两把长剑剑刃下。
根本不容置辩。
也根本无能为力。
倘若鸿蒙山庄败于惊风堂剑下,是不是也会就是这般一个下场?
那至亲的人,那至爱的人。
她们最后是不是也就来根本无能为力?
子书羽但觉一阵哀恸。
一种狠毒撞击内心深底处而根本无法排解的苦痛。
他握住腰间剑柄。
紧紧攥住。
两声冷笑。
阴郁可怖的两声冷笑。
追魂夺魄两把剑,剑光一闪。
追魂!
夺魄!
子书羽摇头叹悒。
二十一寸三分的长剑挥出。
剑芒过处。
剑出无锋。
两道浓烈鲜血从两个黑衣人胸膛上突然如箭迸射。
明媚的阳光下,血雨纷纷扬扬。
惊艳,悚仄。
左首那个黑衣人嘶声骇叫,眼里满是绝望的神色。说道:“原来……原来你已经练成了‘慧’字十一剑!”
扑身跌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