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光殿上好的青砖地面,闪耀着温润的光芒,空气似有袅袅雾气笼罩着,看不真切,檀香木雕刻而成的飞檐上,麒麟活灵活现,青瓦雕刻的镂空浮窗,回纹砖堆砌的墙板,四进三出的宫殿,种满了奇花异草,不似其他庭院内庄严肃穆。
蜿蜒的小路的上宫人们三三两两,一片祥和,看见李博焱回宫,规规矩矩地行着礼,随即该吃柿子的吃着柿子,该洒扫的也不闲着,更有脸皮厚的,蹭过来问是否带什么好吃的回来,比如李博焱的随从兼侍卫季以,
“殿下,您可回来了,可有带好吃的回来?明月姐姐欺负了奴才一整天!”
季以看见自家主子回宫,可怜巴巴地放下修剪花草的大剪刀,眼含热泪地冲过来抱住李博焱的大腿,大大的眼睛忽闪着,满脸都是控诉,无一不表达着自己的万千委屈和不甘。
李博焱好笑的摸摸季以的头,嗤笑道
“好吃的倒是没带,不过你先起来,本皇子这就给你算账去,把明月关起来毒打一顿,三天不给饭吃可好?”
李博焱今日心情格外好,本就善待下人的他,跟高穆清也学了几分调皮。
“什么?”
吓得季以连忙放开李博焱的大腿,要知道,自从一年前被天烬帝带回皇宫,给李博焱做侍卫后,从没见过自家主子说过这种惩罚的话,以往殿下都是说和的,今日怎的.....
“你....你是谁?”
季以快速弹起来拔剑对准李博焱,周身气息也瞬间降到了冰点,稚嫩眉眼间尽是凛冽和防备。
李博焱一时间有一丝尴尬,反应这么大,要不再逗逗这傻小子!
“自然是...”
看似漫不经心地低头摆弄着香囊,柔和素净如玉的一张脸,泛着莹润的光泽。双眼含笑,长长密密的睫毛轻轻的抖动着,好看的鼻翼轻轻翕动。
“自然是什么!”剑又往前抵了两分。
“你说呢?小黑子。”李博焱本想多逗逗季以,但是看着他周身戾气,决定还是算了,季以这孩子敏感又冲动。
小黑子是季以进宫前的名字,去年父皇把他带到自己面前的时候,瘦瘦小小的,看着才五六岁的样子,可父皇说他比自己只小两岁。
那是父皇去微服视察琅州蝗灾灾情的路上,偶遇季以半路打劫,看起来瘦弱无力的孩子就伤了近百人的护卫队,且并未伤性命,只抢走了一箱银子。
父皇说那是他十几年来第一次离死亡那么近,而且对方还是一个孩童。后来调查过程中,查到当地官员贪墨赈灾款,灾民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无奈做起了绿林的营生。
民间传言一个叫“小黑子”的孩子,凭借一身功夫,跟数十绿林好汉劫富济贫,竟护得千人平安温饱,当时就觉得这孩子非同凡响,惩治了贪官污吏后,想尽一切办法收服他,取名季以,赐给李博焱做护卫。
季以刚入宫的时候,全身都是刺,拒绝跟除了父皇和自己以外的人交流,辰光殿的宫人们想尽一切办法逗弄他,开导他,谁知道经过一年的时间,竟变成如今的性子,武功高强到可怕,藏起了一身尖刺,会撒娇会调皮,但是遇到危险还是会变回小黑子。
他从未主动说起一身武艺从何而来,自己也就不问,毕竟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殿下!以后不可开此种玩笑了!”
季以放下手上的长剑,一脸的无奈。小黑子这个名字只有陛下和殿下知道,要是殿下继续开玩笑,他可不保证会不会真的动手。
“好好好,你的伤势怎么样了?过几天随我出宫一趟可好?”
昨日晌午,从辰光殿到上书房的必经之路上,不知道被谁安放了火药,季以反应迅猛用全身护住了自己,背部还是被火药炸伤,虽不严重,但到底是孩子,母妃总是对季以多几分心疼,是以今日出宫也是换了个人跟着。
火药的事情,父皇已下令彻查,看来近期对太子之位不择手段的大有人在啊,反正自己和母妃都没有那个心思,但愿父皇能查出真凶,早日定下新任太子人选,好让自己日后,安安稳稳地带着母妃和穆穆,做个闲散王爷最合适不过了。
穆穆?为什么会想到带着穆穆,不是计划里只有自己跟母妃吗?怎么今日奇奇怪怪的,回宫一路上都恨不得时间过快这一点,盼着能早点再见到高穆清,再想想,反正带这就对了!
“无碍,多谢殿下关心,随时听凭殿下差遣。”
季以挺了挺腰板,一脸严肃。打死他都不敢相信自家主子是去见一个女孩子!不对,是女魔头!
“母妃今日可还好?”礼部和户部今日对辰光殿格外关注,什么好东西都送过来,虽然都退回去了,但免不了遭人嫉恨。火药事件背后的主使者,会不会对母妃动手,李博焱担心那人一次下手不成,会对母妃下手。
“殿下放心,属下今日一直跟在娘娘身边,并无任何异常。”季以跟在李博焱身边一年多,自然知道他心中所想,一整天都跟在宸妃左右,才被大宫女明月欺负了一整天。
“走,去给母妃请安!”李博纯点头,边走边把玩着香囊。
“给殿下请安!”
刚进入主殿,就看到宫女们鱼贯而入,各色菜品被摆上餐桌,细看之下竟然有大半都是出自王嬷嬷之手,王嬷嬷是今年年初被父皇召进宫专为父皇做菜的,今日明显是父皇要来。
“焱儿回来了?今日玩的可好?”
宸妃柳莹莹出自全州柳家偏房,虽是嫡女却也是受尽本家压迫,本就无欲无求,无奈入宫帮皇后柳如烟分宠,本想走个过场就回全州,谁承想天烬帝把她当作了另一个人,她知道那人是梁帝师的女儿梁蓉,也就是现如今天烬首富高家大夫人,但是她不嫉妒也不生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过好自己活下去就好。
今日一大早,皇后派人来请焱儿同五皇子一起去高府,虽不知是做什么,但昨日的事,总是让人心有余悸,另立太子不管是谁都与自己无关,但是莫名的礼部和户部突然发声支持焱儿,这不得不让人担心,这无疑是做了皇后的绊脚石。皇后属意的本就是五皇子,别人不知道,她可是一直都看得出来的。
今日莫名叫走焱儿,是想对焱儿下手吗?细想之后又觉得不可能,陛下下令彻查火药事件,只有傻子才敢这个时候动手,何不趁机,试试这个多年来自己视为亲姐姐的皇后。
季以伤的确实有些重,但这孩子一声不吭,大大小小的伤从来不说,也从不喊,总是让人心疼,今日刚好休息一日,也给皇后留下机会动手,借此试探一番,听派去跟着焱儿的侍卫回禀,五皇子党的人确无异常,才算松了口气。
“自然是极好的,还遇到了个别致的小胖丫头。”李博焱听母妃问起,不由得想起高穆清那小胖脸,桃花眼里抑制不住的笑。
“哦?谁家的?”
宸妃从来没有在自家儿子脸上看见过这么灿烂的笑容,平日里对谁都是彬彬有礼,虽喜欢骑射,但性格温润如玉,从不曾有过大喜大悲,今日一见不由得好奇。
“是高家那个唯一的女儿,穆穆,孩儿觉得甚是可爱.....”
李博焱看自己母妃很感兴趣,一时没控制住情绪,眉飞色舞地把跟高穆清地事讲了一遍。
天烬帝进来时就看见宸妃笑得弯下了腰,而小九也是满脸笑意,这情形还是第一次见,想着昨日母子两个应是受了惊吓,早早就吩咐晚上来辰光殿,却见两人如此开心。
“爱妃何事如此开心啊?”天烬帝忍不住开口。
“臣妾参见陛下。”
“儿臣拜见父皇”
母子两个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起身行了一礼。
“陛下您累了吧,要不边用膳边说?”柳莹莹难掩笑意,如寻常人家里,移步搀过天烬帝走到餐桌前坐下。
“小九过来一起,朕让人做了你爱吃的莲子羹。”
天烬帝每次过来辰光殿,只要李博焱在,总会留他一起用膳,再检查他的课业,他心里很清楚,这对母子无欲无求,大的装傻,小的藏拙,这么多年小九的课业并不差,甚至可以说是文武双全,但就是不争气,不争不抢。
太子体弱,志不在朝堂,着实不中用,剩下的这些个皇子里,老二早就自请封王,为天烬守着南疆;老三阴狠,这次小九的事八成是老三干的;老四出生就跟着巴河雅一起夭折了;老五资质不高,心地不坏但孤傲自大;老六意外落水,不到十岁就去了;老七老八一个就爱做生意,一个痴傻;老九正经起来有万夫难敌之威风,本性良善;老十老十一还小,什么都不懂。
如此看来可以胜任太子之位的,也就只有老三、老五和小九,如果想保住天烬的江山和自己的这些皇子公主们,小九无疑是最好的人选。他没有靠山,那他给。写密信授意礼部和户全力支持他,谁知道这孩子就是轴!唉,本性良善,在狼窝里生存,默默地做着闲散皇子终会吃大亏。
“谢父皇!”
李博焱也不拘谨,挪步到餐桌前,给三人一人盛了碗莲子羹。
“来,说说,如何把你母妃逗得如此开心,给朕也教教。”天烬帝放下心中烦闷,打趣道。
“儿臣今日出宫陪五皇兄去高府玩耍,甚是愉快,回来同母妃分享一二。”
“哦?跟老五去的?可有见到他们家的小丫头啊?”
天烬帝想起高府能让人开心的也就是高穆清了,自从满月宴见过这小丫头,这几年高文远把她藏得深,也不知道是否还是那么可爱机灵。
“陛下,我们说的就是她,这小姑娘可聪明着呢,把堂堂的九皇子殿下耍的团团转呢~”
宸妃也着实开心,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说胆子这么大,敢欺负皇子还得得瑟瑟的小姑娘。
“哦?焱儿,来给父皇说说。”
听着宸妃话语里的笑意,天烬帝不由得更加放松,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喜欢来辰光殿的原因,放下天下的担子,只是一个人的丈夫,一个人的父亲。
“她骗我说是有鸟语花香的地方,结果把我骗去养鹅的船上,害我被两只大白鹅追了许久,还骗我爬到假山上结果上面有条大蟒蛇.....”李博焱不知怎的,特别希望全世界都知道高穆清,脸上的笑容一直没断过。
“哈哈!朕果然没看错!这小丫头一早就鬼精鬼精的!”天烬帝听了也满是愉悦。
“迟宁,去,将高文远供来的桃花醉拿上来!朕跟焱儿喝两杯!”
“是!”大太监迟宁一直立在门外,喝着明云端过来的果茶,正惬意着呢,高家就供了那么多,天天看着陛下喝,闻着都馋,但每次来辰光癫都能喝到,何其幸福~
迟公公连忙放下茶杯,亲自带人去取了两坛桃花醉,一壶温上,一壶奉上桌,宸妃娘娘身子骨不好,不能喝冷酒。
“小九啊,你可曾想过帮父皇分担一些国事?”
天烬帝愉悦过后,还是忍不住问出口,毕竟有人已经动手了,只是为了太子之位,若是为了皇位,情形只会更糟。
自己坐这个位子,只是因着父皇母后耄耋情深,父皇后宫只有母后一人,且两人在自己弱冠后就退位游山玩水,至今杳无音信。他没有经历过兄弟阋墙,但如此多的前车之鉴,实在叫人忧心。
宸妃担心地看了眼李博焱,随即给天烬帝加了点菜。
“父皇,您知道儿臣只知道骑马射箭玩玩闹闹,才疏学浅,难当大任,就想着像皇祖父那样,带着爱的人游历四方。”
只见李博焱起身跪在地上,五体投地,他感念父皇愿意信任他,也猜到了朝堂上涌起对自己的呼声或许是父皇授意,但是什么人做什么事,他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处在什么位置,只等行冠礼后跟二皇兄一样,异地封王,活的潇洒自在。
天烬帝沉默了许久,思索万千,如果这孩子有心,那么他可以一直帮他到最后,而且看样子小九很喜欢高穆清,那个小丫头是紫玉碧玺的主人,注定是要成为天烬未来的一国之母,方才隐隐升起的赐婚的念头往下压了压,心头有一丝苦涩,这孩子懂事到让人心疼,不争不抢,但是也着实不争气。
“唉!起来吧,陪朕喝两杯。”
“谢父皇!”给天烬帝斟满酒,给自己也斟满,双手端起酒杯,躬身给天烬帝鞠躬敬酒。
“父皇,儿臣真心感谢您,儿臣愧对您的培养!,敬父皇一杯,愿天烬百年太平!”李博焱没想到紫玉碧玺那一层,只是想着他能带着高穆清离开是非之地就好了,对天烬帝真挚的表达了谢意。
辰光颠的这场晚膳用了很久,迟公公又派人去了四坛酒,从月升直到明月当空,天烬帝帝敌醉宿辰光癫,
李博焱喝的也有点多,被季以背回寝殿,梦里全是高穆清,竟还说起梦话来
“穆穆~”
“穆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