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天快亮的时候,有个医生过来通知说有病房,让陈松去补办手续。我自我感觉良好很多,头不一跳一跳的疼,嗓子也能顺利的把话讲出来,就是这全身有点没力气,所以坐起来的时候有点儿费劲。
肯定是误诊,这破医院,普通的感冒发烧说的这么严重,真过分,我恨恨对着杯子里的吸管撒气。
有个富二代在身边真好,这不,刚才还躺在走廊上的我现在就被挪到了单人间,不仅有电视微波炉,还有个小沙发,一会儿让阿姨把豆豆抱过来有地方坐了,我想。
可我还没来得及和陈松说这个提议,有医生来通知说检查结果已经出来,陈松赶快走了出去。
那个医生说是我的主治医生,看起来年纪不大,真是年轻有为。我想给阿姨打个电话,就是不知道手机有没有带过来,现在身上还穿着睡衣呢。
过了一会儿,陈松垂头丧气的回来了,我说:“喂,怎么样,化验单上怎么说?”
他不理我,把一沓化验单往病历里一夹,一脸天快要塌下来的表情在我边上坐下来。
到底怎么样了?要死要活你给个痛快话啊,我简直恨不得扑到他面前掐住他脖子。
不知道,医生说现在看不出来有异常,但建议我们还要去做更详细的检查。
那做呀,快让他们做呀,我催促他说道。
陈松抬起头看了看我,站起来走到窗台边又走到我身边。
为什么不做呀,我说你傻了还是哑了?
医生说这里的医疗条件不够好,建议你转到专业的医院检查,陈松终于开口说道。
什么大毛病啊还要去别的医院检查,你不是上了医托的当了吧。
没有,他一本正经的说,医生真是这么跟我说的,还让你这段时间不要哺乳了,怕影响孩子。
他一说到孩子,我整个人又充满了斗志,哎,陈松,我觉得自己身体挺好的,真的没什么问题,你赶快去问问医生我们什么时候能出院,不就感冒发个烧吗?我回家吃点药就好了,大不了最近不喂奶。
那我们换家医院重新检查一下?他看见我要爬起来狠狠的瞪了我一眼说道。
不用,真的,这肯定是医院的误诊,医生想钱想疯了吧。
即使是这样,那也要重新检查一次确认没问题才好。
行,那咱们先出院,我回家看看孩子,明天重新再找家医院检查一下,我麻溜的从床上爬起来。
不行,他把我按住,躺着,一会儿医生还要再来检查呢。
还要检查什么?他们不是什么也检查不出来么?我疑惑的说道。
他别过脸不看我,好像在掩饰着什么?不会我真的得什么疑难绝症了吧,医生告诉了他他怕我受刺激瞒着我?这完全是电视剧里的情节啊,难道我真的这么幸运,这么戏剧一幕发生在我身上?
不行,快把医生叫过来,我说到,一切要听医生说了算。
陈松低头出去,不一会儿还真找了个医生过来。还是刚才那个年轻的医生,我说我到底是什么病,他眼神闪烁,不肯正眼看我。这还真怪了。按理说我现在应该紧张恐惧,但一见这两人的表现,我莫名其妙的觉得这事不靠谱。
你这是重感冒引起的晕厥,不过本着放心原则,建议你们联系大医院做进一步检查。医生终于开口说话,和陈松的理论差不多,这两人该不会在外面进行了串通吧。
可串通的目的是什么?
那你有在这方面比较专业的医生推荐吗?陈松说。
医生看看他又看看我,似乎经过深思熟虑说道:“我在医学院读书时候的导师是这方面的专家,我可以帮你们推荐。”
那快推荐啊,明天就去,我简直有点迫不及待。
医生推推眼镜,眼神又开始闪烁,我确认他有事瞒我。
不过我的老师不在本市,他在X市第一人民医院作主任医师,你们要是决定去,我马上回去打电话帮你们联系。医生说完看看陈松,似乎在等着我们的答复。
X市?怎么这么巧?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我正想问他,有人来叫医生,说是有个病人马上要急救。
把你的手机借我用用,我跟陈松说道。
干嘛?
打电话啊,难道我要用手机砸核桃啊。
他掏出手机递给我,我马上拨了自己的号码,陈松这家伙是故意来整我的吧,他把我的号码存的名字是——爱人,吓的我猛的呛咳起来,嗓子又是一阵扯痛。
手机响了半天,没听到自己的手机声音,想必是没拿过来。我又拨了阿姨的号码,阿姨电话一接通就在那边紧张的问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担心的不得了。
没事,我说,就是普通的感冒,我挂几瓶水就回去,让她帮我照顾好孩子,阿姨连声答应,让我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太担心。
经过将近一年的相处,我觉得自己与这个阿姨的感情在慢慢加深,我越来越依赖她,也越来越相信她,要是没有她,我现在该怎么办?
挂了电话,我有片刻失神,陈松在边上看着我,也不说话。窗户外面是北风呼啸,还有噼里啪啦的声音打在玻璃上,雨点真大,我想走到窗户边上看看外面是下雨还是下雪,陈松立刻紧张的站起来。
没事,我向他摆摆手,示意我可以自己下来。
头重脚轻,身体还有点发飘,我慢慢的走到窗户边上,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雪,白皑皑的一片,屋顶远山近树全都银装素裹。
还有几天过年,陈松?
他说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
那你不要回去过年吗?我问他。
不回,我陪你一起过年。
傻不傻啊你,你要是陪我一起过年,陈总会杀过来帮你拎回去的,我笑着说道。
不会的,他知道我来找你,我为公司牺牲了什么他是知道的,现在公司一切稳定,他想补偿我。陈松说的平静,我听的也平静,空气中只有暖气往外吐气发出的嘶嘶声。
那我们跟我一起回X市吧,我对着窗户呵气,窗户上立刻形成一小块雾气,我用手指在上面画了一颗心,里面写KZ,很快雾气消失不见,我轻轻的对自己也对孔梓说了声:“再见。”
由于这次去X市不同往日,要收拾的东西有很多,第二天整天孔梓和阿姨都在收拾东西。
我跟阿姨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光眼泪就流了三四回,希望她能跟我一起去X市。刚开始她的态度很坚决,说自己在这里生活了一辈子,家人都不愿意她年纪大了还四处去奔波。
我当然能理解,换作是我的父母,我也不愿意她这么辛苦,不过我完全不知道自己要是离开阿姨后应该怎么生活,所以只能极力哀求。
阿姨被我感动,最后答应去X市,但只带到孩子上幼儿园。就是这样,我已经感激不尽,决定等稳定下来给阿姨涨工资,再对她更好一些,这些是我仅能做的。
陈松的行李没有拆开,根本不需要整理,他忙前忙后的跟在阿姨后面打下手收拾我们的行李,阿姨忙一会儿还要照顾我和孩子。
本来奶水就不多,昨天一天挂的水比之前二十多年加起来的药都多,这奶是肯定不能喂了,阿姨只好隔一会儿冲奶,还要忙着给几个人做饭,真真是辛苦。
因为还在病中,我只能躺在床上指挥他们,豆豆躺在我的边上,两只小眼睛睁的大大的,又黑又圆,明亮的不像话,她努力把小手放在嘴边,似乎有啜吸的欲望,无奈穿的太多,拳头在嘴边溜达了几圈又放了回去。我逗她,她就对着我甜甜的笑,真是个可人儿。
因快要过年,快递都停止收件,看看收拾的差不多,陈松便把一些大件行李放到车上打算送到邮局去寄走。
大概因为目的达成,他今天特别的兴奋,脸上始终带着笑意,要是我再跟他多说几句话,他的心都能开成一片牡丹园。
他离开后不久,阿姨也出去买菜,房间里顿时安静许多。
放眼看去,房间显的空而大,无限感慨涌上心头。这房子里的一切都是我住进来以后才如燕筑巢一般一点点的搬进来的。小碎花的桌布,花边沙发,台灯,锅碗瓢盆……每样物品都带着回忆。
孔梓曾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我们曾依偎在阳台上看落日,他曾在厨房里忙碌……一切仿佛就是昨天的事情,可一转眼,天人两隔。
为了避免伤心,我很少如此用心的去想念他,他刚离开的时候,我偶尔会拿出一个场景慢慢怀念,生怕想的多了回忆会如小时候的蓝色钢笔水,虽然写的时候用尽全力,但隔几年再看,淡的完全看不出当初的痕迹。
孔梓,我累了,躺在医院里的时候我想了很多,现在有阿姨帮我,我可以躺在医院里,要是没有人在身边帮我,要我是生病了,那谁来照顾孩子?难道我要把她带到医院里躺在我的身边看我挂水吗?
这个我做不到,所以,我做出了选择,希望你能保佑我们。
再见,孔梓,再见,烟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