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那声巨大的关门声,还真以为她如表面那般淡然。
顾子美若无其事的摇摇头,喃喃道:“真是女人善变啊……”
身形一闪,已经落至另一个院落,推开门躺床上去了。
帝都的夜很是平静,路人稀稀散散的出现几个行人,报着打更的时辰。
五皇子府外如往常一般,歌舞笙箫。
一道人影从屋檐上落下来,直奔书房而去,慕容涂已是满身酒气的搂着身边美人咕哝道:“斟酒,本殿还要喝。”
美人搂着慕容涂娇笑道:“殿下,您醉了。”
慕容涂动了动,眯着眼朝着身边望去,晕乎乎的朝着身边的酒杯碰去,却只能听到一声清脆的声音,酒杯被打碎在地上。
身旁的美人抓住慕容涂的手,哄道:“殿下,妾身扶您回去休息。”
“不,本殿要喝。”慕容涂眼一瞪,喝道。
管家却是上前来架起慕容涂的胳膊,张口就说:“殿下,这里没酒了,您跟奴才来,奴才去给您拿酒。”
慕容涂嘟着嘴想了片刻,最后点了点头,脚步踉跄的随着管家走了。
身后的美人也是遗憾的看着慕容涂的背影,随即变袅袅的走了出去。
刚走入侍妾住的听雨阁,便听着身边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呀,乣瑶妹妹,又去伺候殿下了?怎的又回来了?住在爷的落央阁不是更好?”
乣瑶淡淡笑了笑,领着身后的婢女转入隔壁的院子,沐浴梳洗,嘴角闪过苦涩的笑。
五皇子的府邸,是帝都最风流的府院,这里囤积了一群最美丽的女人,而以她风尘场的第一美人之称,更是恩宠连连。
然而,这些人都只能看到表面而已,每一次,她都是被慕容涂召唤,然而,每一次,她都只是陪着他喝酒解愁而已。
一年了,从未有过任何的出阁之举。
世人道五皇子风流多情,却不知道他更是最冷心冷情的!
落央阁,慕容涂整个身体都靠在林福的身上,酒气如兰的吐着,嘴里念念叨叨道:“要酒,酒……”
“殿下,等等,马上就有了。”林福将慕容涂放在床上,指挥着身边的人将醒酒汤端过来,哄着慕容涂喝了,再喝了安神汤,便轻手轻脚的给他拖了鞋,盖上被子,熄了灯走了出去。
等这林福走了片刻,慕容涂便起身走到一个柜子旁边,扭了一下旁边摆放的花瓶,柜子便移动了过去,慕容涂停了半刻,一个人影落在旁边率先走了进去,便跟了进去。
整个人虽然说不上精神抖擞,但也没有之前那酒醉状态的迷蒙之气。
门缓缓的关上,黑衣人摸着怀中的火折子点了灯,拉下面布,朝着慕容涂随意的笑了笑,疲惫不堪。
“你怎么来了?”慕容涂躺在旁边的一张小床上,随意问道。
“最近一直想来和你说说话。”黑衣人躺在慕容涂身侧,烛光将两人的的投影照耀在墙壁,格外的和谐,“太后提前将小妹召回来打乱了计划,父皇想要拿我们出刀是不可能的,唯有拿斐家出刀,小妹回城那日,你以为三舅是真迟到吗?三舅虽然不爱武将,但做个文官保住自己是绰绰有余的。”
慕容涂许久没答话,黑衣人还以为他睡着了,刚想推了推他,他却突然转过来,一双眸子出奇的亮。
黑衣人一惊,随意一笑,手又落了下去,叹息道:“我还以为你睡着了。”
“哥,我今日被小妹给训了一番,她定时厌我了,我还为此烦了不久,只觉这女人心是海底针,摸不透也猜不着,可是经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要一种可能!”
慕容涂的声音格外的镇静,镇静中散发着浓浓的喜悦。
更让人震惊的是,他这一声“哥”摆明了身边黑衣人的身份,乃是东宫之主的太子殿下慕容宥,人人都得知储位最为稳固的太子殿下,此刻却说着让人无法理解,与现实背道而驰的事实!
“三舅迟去接她,她以为是斐家不待见她,所以心里就隐隐不舒服,她是在民间长大的,性子直爽,没有宫里人那么多的歪歪心思,考虑周到,然后今日我在斐府还骂她没心没肺,她定时被我伤了心,才与我怄气的。”
慕容涂原本懒洋洋,提不起一丝丝力气的眉间变得神采奕奕,让慕容宥看了都不自觉的牵起笑容。
灯芯时不时的炸开,噼里啪啦的响一下,仿佛是在附和慕容涂的喝彩一般。
“你送她的玉佩被她仍给你了?”慕容宥撑着手臂支着头,斜看着慕容涂,戏谑道。
原本笑得正开,都不记得身边还有慕容宥这一个人的慕容涂表情突的僵住,讪讪的看了慕容宥一眼,幽幽的道:“你都知道还要问我!”
谁知慕容宥却摇了摇头,轻声如同黑夜中的幽灵,让两人半天杜缓不过神来。
“这是在母后那里用晚膳,父皇告诉我的。”
父皇?晚膳时期,那时候才隔了一刻钟,也就说他的暗卫时时刻刻都在监视着慕容涂或者是慕容悦,并且都不在他们的感觉之下。
慕容宥和慕容涂沉默了许久,只感觉到深深的恐怖。
“我去书房看过消息了,跟我在宫中得到的差不多,皇祖父应该会帮小妹,小妹也不会是吃素的,想必父皇也是因此而动。”
都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然而斐家这个百年世家在皇权面前,就像一根摇摆的小草,已经摇摇欲坠,没有丝毫的反抗力。
许久许久,慕容涂突厄的一声轻笑,打断了这无声的平静,漫不经心的语气陈述着:“这本是一场困局,走了出去,我们便活,走不出去,我们便死,至于小妹,从她出生的那一刻起,便被卷了进来,她是死是活,看她的造化,我们能做的,尽力去做,不能做的,也无力回天。”
七年了,自从他得知他最敬爱的皇祖母,最尊敬的父皇,从他的小妹出生的那一刻起,便算计着让他们以何种方法,何时死去,他的心已坠落了最深渊的黑暗,如夜间的豹,猎食,残忍,鲜血流淌。
他鲜艳的风流之下,比之苏年锦更为不堪。
慕容宥抬手一道劲风朝着油灯飞去,将室内归为黑暗,如他们的人生一般,顶着最灿烂的身份,在黑暗中厮杀,为自己拼得那一丝丝的生命力。
他们肮脏,他们龌蹉。
他们也是最绚丽的光环,照耀在所有人的上空,为之闪烁,也为之刺眼。
“阿涂,你说斐家究竟是哪里对不起父皇,要让他等待这么多年,精心布置一场这么一个密不透风的局让我们苦苦挣扎?”
“他给予了我天下男子都羡慕的身份,将我放入这个矢之众的的位置,给予我看似无尽的宠爱,却像毁灭的火花,愈演愈烈,将人活活烧死。”
黑暗中,只能听到他的轻声细语,游走在这一个独立的空间,分享着从小到大的秘密与压力,不冷不热,却有着无尽的冷意,直刺心脾。
慕容涂抬头望了望头顶的漆黑,酒气缓缓的散发着,吸入鼻腔,有点呛人,也有点迷人,“总有一天会知道的,或许会是我们死的那一天,或许会是父皇死的那一天,总会知道为何他要将他的亲生儿子一步一步亲手推入地狱,没有一刻的犹豫。”
“何况,生在帝王家,这所谓的亲情本就是没有的,我有你这么一个令人骄傲的大哥,一个母仪天下的母亲,这还有什么好遗憾的?”
“哦,对了,怎么能落了小妹,我还有一个古灵精怪的小妹,你看,从小活在抵抗之中,不是也还会有收获的吗?”
越说两人越沉默,沉默之后又是无声的笑了。
慕容宥冷静道:“三舅那日是被事情给绊住了,我不确定是不是父皇所为,但是目的就是要挑了小妹和斐家的不和,这件事情牵扯最多的就是我们和斐家,得益最多就是看似是那些世家,其实就是父皇!”
两人不约而同的对视,想的却是又被摆了一道。
慕容涂锤了锤墙壁,恨恨的叹了口气。
夜渐渐的落幕,密室却依旧是漆黑一片。
许久,慕容宥起身,说道:“我回去了,跟小妹搞好关系,她是我们唯一的小妹,现在也是她在保着我们,她对我们好,我们的安全就更多一份保障!”
慕容涂没有回答,只是看着慕容宥离去的背影,从皇宫密室中出来之后,他便变得不思进取,变得风流任性,他的父皇母后为他头疼,他的皇祖母却是为之欢喜。
他爱闯祸,只因他的身后总有为他收拾尾巴的皇祖母,他爱美女,他的皇祖母便送了他一院子的女人。
这一切宠爱的背后,皆只因为他的上头有一个聪明伶俐的哥哥,他稳重成熟,谋略一流,便不能再有一个同样出色的弟弟。
那些朝臣只以为储君太过出色,将来必登大宝,而别的皇子能放养则放养,就连胞弟也是如此,这样的用心良苦能打动所有天下臣民,为之衷心,却不知道这父慈子爱的背后隐藏的只是阴谋。
天亮了,慕容涂出了密室,躺在床上假寐。
普及寺后院的竹林如期而至的等到了它的美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身体本身对剑术的熟悉,还是慕容悦天生就有天赋,一套剑术才短短的一个月便已练得纯火卢青,内力也渐渐的使用得当,不会如往常一般,不靠谱的来个失控。
慕容悦和顾子美相对而立,眸子里的色彩就如手中剑这般的冷冽。
风,吹着两人的青丝摆动,慕容悦的剑先一步刺了出去,顾子美也随之而动,以为是剑的对碰,慕容悦却身形一闪,退至身后,引顾子美追击,趁机而动的挑了他的剑。
林子里只有剑的对碰,身形闪的飞快,叶子纷纷而落,如一场绿色的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