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云仿佛又低沉了一些,尸身也不似初始那般新鲜,看客也少了一波又一波。
何绥安眉头紧锁跟在林敬风身侧,完全是一副心不在焉的状态应答和处理事情。
林敬风叹气,扶着他肩膀说道:“何大人,现在是办公期间,劳烦你收一收私人问题,否则我压力很大。”
闻言,何绥安震神,勉力一笑道:“林兄说的是,是我的过错,辛苦林兄了。”
二人便在现场忙碌起来,间隙中林敬风朝她们二人离去的方向望了一眼,露出一抹非常浅的微笑。
谢玉净和沈念清二人出了京城北门便见到神情严肃的几人。
“这不是你们原计划的路线。”谢玉净牵着沈念清的手快步走到他们面前问道,“他人呢?”
楚兴和皱眉道:“他已经先出发了,昨夜子时便出发了。”
“理由?”
李漱雪叹道:“需要他提前打开山锁接应我们。”
谢玉净神情一冷,四周的气温也瞬间低了许多:“这不是我要的回答。”
许世安看了一眼楚兴和才道:“是那位的命令。”
范云笙也道:“而且去的也不是玄机山,他去的是亡灵山。”
谢玉净冷冷一笑:“难不成他如今已至式微之境,还要借阴兵不成?”
几人纷纷对视一眼,没有一个人接话。
谢玉净拉着沈念清转身就走。
赵辞深在身后大喊:“浮舟说只有你能救他的命,让我们随时听你调遣,因此我们几个才在这里候见你。”
谢玉净脚步一顿,沈念清也诧异了一下抬眼看她。
“阿净,我们……去吗?”她道,“其实非亲非故,也无甚交情,不若不去的好,况且你身子也还没大好。”
谢玉净握着她的手说道:“他曾救我一命,我理应还他。”
沈念清沉默片刻低声道:“我明白了,我会留在京中做你的接应的。”
谢玉净抱了抱她:“阿清,谢谢你。”
“我们之间说什么谢字。”沈念清回抱她,笑道,“我在京中等你平安归来。”
“好。”谢玉净应了一声,便朝他们走去。
未过多久就只剩下沈念清一人了,空荡荡的城门口倒显得她越发落寞孤单。
阴沉的天本就有些降雨的征兆,几人紧赶慢赶终于在淋了一盏茶的瓢泼大雨后歇进途中的一间破庙之中。
谢玉净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感受雨珠的水汽,看着庙外汇成小流的雨水,她恍惚间回忆起那天在去贫湖发生的事情,因此愈发入了神,其余几人则围坐在火堆旁取暖。
“她这是怎么了?”赵辞深搓了搓手,又添了几根木柴,低声问道,“这么冷的天也不觉得门口冻人吗?”
李漱雪看了门口一眼没说话,范云笙却道:“浮舟在亡灵山念着的是她,她此时自然也念着浮舟了。”
楚兴和扬眉微笑:“我看不见得吧。”
许世安来了兴致,问道:“你有何高见,说来听听。”
“前路漫漫,凶险未知,又岂是谈论儿女私情的时候。”楚兴和望了门口一眼继续说道,“这一路的林林总总,应当囊括于心盘算于胸。”
谢玉净悄无声息走回来,笑道:“还是楚公子抬举我。”
楚兴和哈哈一笑:“不敢当不敢当。”
谢玉净也跟着笑,至于笑什么,只有她自己明白了。
夜半时分雷声震地,几人都被惊醒。
“糟了。”谢玉净低声道,“徐风霁没打开山锁,反倒把山鬼逼出来了。”
范云笙惊讶道:“什么?!”
谢玉净没回答他,身形一闪便没入泼天雨幕之中。
几人不假思索也跟了上去,蓦地出现了一个粉衣雕琢娇娃,手里撑着一把鲜红色的油纸伞,胸前绑着一张纹路奇特的琵琶。
赵辞深已寻不到谢玉净的气息,急道:“谢姑娘的气息消失了,我们快跟上。”
众人猛地一蹿,却发现已被禁锢在破庙之中,毫无死角可逃。
楚兴和冷静道:“你是谁?”
对于这位不速之客他没有任何怜惜好奇,常年在死线上徘徊的直觉告诉他,这小娃娃非常人。
“我?”小姑娘转了转伞,指尖又扫过琵琶,笑道,“这还不简单么?我是你们的拦路人呀。”
“小姑娘眼生的很。”范云笙道,“不知我们几位何处惹恼过又或者得罪过你?”
“惹恼谈不上,得罪就更谈不上了。”张聆婧笑了笑,从伞上飞溅而出的雨水带着剧毒,停在李漱雪脚尖前时还冒着毒气,“我不过是奉命拦路罢了,没有别的意思。”
许世安往前踏上一步,挡住已经意识不清的赵辞深,微笑道:“你的个子如此娇小,怎么看如今也不过四五岁的模样。这样淋在雨里可怎么好,不如哥哥抱?”
说罢却没有朝她伸手。
“阿妈说男人都是骗子。”张聆婧笑得愈发甜美,“如今一见,果真如此。”
许世安笑道:“我没有骗你。”
“若是连这也不算,世上便没有骗了。”张聆婧不以为意地笑道,“只要你们好生待着,我不会杀你们的。”
“我的确没有骗你。”许世安收了笑容盯着她,“毕竟你也不是什么四五岁的小娃娃。”
张聆婧脸色顿时一沉,两只墨色大眼直勾勾地盯着他。
许世安后退一步拿袖子掩着口鼻:“我想你大概至少六十岁了,怎么说也算是个老翁了。”
李漱雪若有所思:“返老还童?”
楚兴和反驳道:“恐怕不是,她身上没有任何丹药的气息。”
“虽然其中秘密我们不得而知,不过眼前的小姑娘并非是四五岁便是了。”许世安眯起棕色双眼打量伞下的她,“依我之见,恐怕是什么秘传的阴邪驻颜之术导致的走火入魔。”
张聆婧突然重新笑了:“这位小哥哥好聪明,竟将我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许世安神思一凛说道:“不敢,只是姑娘已如此老迈还想与我们几个动手,也不怕闪了腰吗?”
张聆婧笑得古灵精怪:“公子需知,我不过稚童身形,心智却比你高了不止一载,你也不必用这种话激我好让我与你们交手。”
许世安道:“那真是可惜了,原本还想一亲姑娘芳泽的,失策了失策了。”
张聆婧的脸顿时又沉了下来,楚兴和几人闻言纷纷闭了嘴。
意识迷糊的赵辞深突然喊了一声:“混蛋世安,背着我偷女人,也不让我也尝尝滋味。”
楚兴和:“………”
范云笙:“……牛还是将军府的人牛。”
李漱雪咬牙切齿道:“兔崽子哪里学的荤话!”
许世安惊险避开毒液,颇有些惊诧地看了一眼赵辞深。
雨越下越大,风雷也越滚强。
张聆婧怒目圆睁,冷笑一声强行压下心中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