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夫人抹着眼泪点点头,“臣妾谨遵皇后娘娘教诲。臣妾之前怎么听说,您病得厉害,水米不进白总管都不许宣御医?”
呃,皇宫的保密工作真令人堪忧。
红狐继续尴尬地笑,“那不过是女儿使的障眼法罢了。如今白总管被杖毙,不正说明,皇上还是很看重女儿的吗?”
“白总管被杖毙了?”
连夫人惊呼一声,“什么时候的事?他可是皇上身边第一红人,皇上如何舍得?”
如何不舍得,又不是他妈。
红狐暗自悱恻。
“母亲不知?”
“如何会知?昨夜臣妾突觉心痛难忍,想到你身子不好担忧不已,整夜辗转不能眠,寅时初就启程进宫。难怪臣妾一进宫就觉得气氛不对,心里慌得不得了,越发惦记你,哪还想着去打听什么。”
红狐摇了摇连夫人手臂,娇憨笑道:“您瞧,皇上心里还是有我的,不会由着别人欺负我。”
连夫人叹了口气,终于妥协,“也罢。这姻缘一事,冷暖自知。娘娘既然坚持,臣妾也无从置喙。只愿娘娘能保重凤体,多往府里捎个平安信。”
正说着,有太监来传皇上旨意,让国公夫人留在宫中用膳,又赏了几色菜。并说本来要到凤仪宫用膳,谁料突然有北疆消息,他与大臣议事走不开,让连夫人多陪陪皇后娘娘。
没一会,太后也差人送了食盒添菜。
连夫人的脸色才真正舒开,感激涕零谢了恩。
午时刚过,连夫人就坚持辞行,“娘娘大病初愈,还是好好休息。若是想臣妾了,再宣臣妾入宫便是。”
红狐拗不过,只好答应,吩咐吉祥,“你送夫人。”
“让吉祥服侍娘娘,如意送臣妾就好。”连夫人拉着如意的手,将吉祥往回推了推,“臣妾这便告退了。”
走在悠长的宫道上,连夫人往后看看,见身后的宫女都离得远,拉拉如意的手,压低了声音问道:“这些日子,你可一直守在娘娘身边?”
如意有些不明所以,“是啊,怎么了?”
“那,你把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仔细跟我说说。”
如意“嗯”了声,将皇后病重、白总管闯宫、皇后施计杜绝陷害,反将白总管一军说了一遍。
末了,如意眼睛亮亮悄声说道:“夫人您是没见到,奴婢从来没见过那样威风凛凛的娘娘。”
她感慨万千地叹了口气,道:“只是后来,奴婢上前扶住娘娘,才发现娘娘手心里全是冷汗。原来娘娘也是强撑着呢。”
连夫人莫名松了口气,一时间竟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
她自己的女儿什么脾性,她还不知道?
以前哪里有这样的胆识和心机。
如意性子憨直,如果皇后被人替代,她定是第一个不愿意!
想来就如人说的,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
她家那个温顺善良的小兔子,也学会龇牙了!
真是,让人喜忧参半啊!
连夫人出了宫门,刚要登上自家马车,忽听有人唤她,“静怡?”
连夫人娘家姓宋,名静怡,出嫁后认识的大多喊她“连夫人”。如今喊名字的,只有那么几个闺中时的密友。
她停下脚步回头。
身后不远处有人犹犹豫豫地朝她走过来,进了才大笑一声,“方才在宫里远远看着便像,没想到还真的是你。”
宋氏惊讶地张大了嘴,“舒慧?”
“是我呀。”
二十多年前趣味相投的小姐妹生动活泼的脸一下子与眼前的人相重合。
两人手拉着手,站在马车前互相打量着,“二十几年不见,你竟是一点都没变!”
“怎么没变?看看我都老了多少。”舒慧笑吟吟接过话,“倒是你,一看就知道,定然是夫君体贴,儿女们争气,日子过得极舒心。”
国公府人口简单,国公爷这么多年只有连夫人一个,夫妻俩感情极好,府里既没有小妾也没有通房。
儿子连骏已是从四品威武将军,娶妻阆氏,生有一子一女。
大女儿连依岚嫁入晋安伯府,其夫婿又在一年前入翰林院编修。
更不用提二女儿现在还贵为皇后。
虽然这个皇后……
连夫人没有看出舒慧眼里一闪而过的异样,对密友不动声色的恭维受用极了,笑得合不拢嘴。
她“咦”了声,问,“我听说你们家张大人不是在颍东任职吗?你们这是……”
“我们家老爷年前刚刚补了吏部的缺,前几日我才随家人一道进京。本来打算过些时日,便去府上拜访的。”
连夫人打心底里为密友高兴,“真的?那太好了!”
她拉着舒慧的手不放,依依不舍,“跟我的车坐吧,我们说说话。”
舒慧没犹豫,一口答应,“好啊,我也正有此意。”
两人上了马车,问过舒慧才知道,张家新宅和连家只隔了一条街,宋氏高兴地笑,“以后我们又可以跟以前一样,天天一起说笑了。”
一番契阔之后,舒慧状似不经意地道,“听太后娘娘说,皇后娘娘凤体有些不适?我本该去给娘娘请安的。”
宋氏笑容一僵,很快又笑道:“原是皇上和太后娘娘体恤。皇后娘娘前些日子的确有些不适,不过现下好多了。”
舒慧抿唇笑笑,掀起车帘向车外看了一眼,凑到宋氏耳边,压低了声音道:“你听说了吗?今晨,皇上在凤仪宫发落了白总管。”
看宋氏不以为然的样子,舒慧便知她已经知道此事,“皇后娘娘圣眷正隆,皇上对娘娘信任有加。便是有人有意栽赃,皇上也是护着娘娘的。”
栽赃?
宋氏心里“咯噔”一下,猛然转头看向舒慧。
舒慧神色诧异,“你不知道?”
“你是说,沈贵妃那件事,是别人……”
“不是这件。这次你进宫,没听说?”
看宋氏呆滞的模样,舒慧“嗨”了声,“你还是跟以前一样,万事不操心。我可听说,昨儿半夜,白总管带着人夜闯凤仪宫,说是皇后娘娘在宫里行巫蛊之事。后来…”
她小小卖了个关子,才继续说道:“反倒是从搜查的人身上找到了魇物,皇上这才发落了白胜。”
宋氏笑了笑,“这我也知道啊,皇后娘娘机智过人,怎能容许别人随意诬陷。”
“那你有没有想过,白胜就算有天大的胆子,若心里没有倚仗,他敢去凤仪宫放肆?”
舒慧紧紧盯着宋氏的眼睛,意有所指地道:“事后皇上打杀了白胜,却对幕后指使者是谁连问都没问。想来,这件事是不打算深究的。”
宋氏脑子里有处角落“轰隆”一下倒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