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处细长的刀伤,伤口不深,鲜血已经凝固,伤口出的皮肉利落整齐,是因为出刀的人刀法极快。若然常人有这样一道伤口,总是显得突兀刺眼,可是放到女子的身上,就如在上好的羊脂玉上点上一点朱砂,未曾破坏玉质的美感,反倒平添了几分妖冶艳丽。
男子的指尖冰凉,红月因为他的触碰而本能地瑟缩了一下。
“别动,又要裂开了……”一手摁住她的肩膀,从床头的矮凳上拿起绢布,往微微流血的地方抹去:“人的身体还是表层最为敏感,真正伤重了也不会更痛。我刚才那一刀只用了两分力,刚好划开皮肤,最大程度刺激伤害了表层,应该是极痛的。你真的没有任何感觉吗?”
红月点点头:“感觉还是有的,可就是不会痛……一直都是这样。虽说也没什么不好,可感觉怪怪的。”
江寒雪理解地嗯了医生,将金疮药洒在伤口上,用手指涂匀:“大概跟那次手术有关。”
“爹也这么说,可是我觉得有点不对劲。”背部一阵清凉,她微微侧过头,问:“好了么?”
“还没。”江寒雪将一层纱布蒙到伤口上,因为流血不多只用了敷了一层,然后捡起女子已经放腰间的衣物披到她肩头。
红月迅速地合上衣襟,江寒雪则别过头去,坐在床边,两人相顾无言。
就这样静默了半晌,男人站起身:“你别多想,也许慢慢就会好了。”
“嗯。”
“刚才那一刀的事也别跟爹说,他会生气。”
红月点头,抿嘴一笑:“我知道。”边说着又挑起一律发丝把玩,全然不知这一个动作使她还尚未完全合紧的衣襟再次敞开,露出淡紫色的肚兜和一些白皙的胸膛,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江寒雪已经看了一会。
“那我先出去了。”某人占了便宜还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爹去给愿打施针了,医馆外面排了好多人,愿挨一人照顾不来,我一会也去看看。”
“你等我一会,我也去。”
江寒雪嗯了一声,转身推门而出。
在门外站了片刻,听咯吱一声,是红月出来。转头看去,发现她已经换了一件鹅黄的衣服。
“这种地方,我还是觉得穿白的太冷了。”挑眼看着某人,白衣胜雪,明晃晃地扎眼,终究还是过于冷清了。
江寒雪将她上下看了两遍,嘴角挂上淡淡的笑:“穿这个好看。”
他没有告诉她,鬼月特别喜欢颜色,也不要过于鲜艳,浅绿或者鹅黄的最好,她属于那种清丽明媚的女子,只需峨眉淡扫,连百花都失了颜色。
红月配了同色带着羽毛的发带,髻间坠了莹白的珍珠。江寒雪看着那几片羽毛觉得颇为有趣,她不自在地用手摸了摸:“有绒毛的东西是不是看起来暖和些?”
“看起来暖和?”江寒雪觉得这说法十分新鲜,想想倒还是那么回事。又见红月换了白缎面的绣鞋,怕她再滑到,就伸手牵住,两人一起走,又道:“要是冷,就去订一件狐裘来。”
“那哪是普通人能穿的。”红月侧头,梨涡浅笑,鬓间的珍珠散发着柔和圆润的光芒:“再说也穿不了久。”
“穿不了都久?”
“嗯,快打完仗了,我们也该走了。江祈已经发来文书,要用忆沁世子交换离含歌,韩御风已经打下江祈三个城池,情况暂时对我们有利。江祈前年才与梁若停战,不可能再打三年,不久一定会修书求和,北玄也无力维持军备开支,双方修和,一般是我们派使节前去签订协议,也顺便带回忆沁世子。我想揽下这份差事。”
“好像终于有了些眉目了?”细长的剑眉一挑,江寒雪不懂使手段,在他看来要报仇就得离仇人近一些,“可是穆铁衣不一定会要你出使。”
红月满不在意地笑:“别人可带不回他儿子。”
说话间两人已进了前屋。前屋就是鬼毒平素给人诊病的地方,他医术高明,加上治好了穆铁衣贵妃的宿疾而声名远播,医馆里永远人满为患。不过鬼毒此人护短的紧,总先顾着自己人,听说愿打在战场上了立了大功,却卸了半条命,丢下满屋子病患就走了,丝毫没有身为医者悲天悯人的高尚情操。
“你就在后面抓药吧,我去帮愿挨看看。”江寒雪脱开红月的手,就往前厅去了。跟在鬼毒身边几年他倒也学了些皮毛,比愿挨还要高明些,进去就接了他的手。
他一过来堂里就喧哗开了,有几位大婶见他俊朗不凡,又十分平和,趁着空挡拉着他街长里短说个没完,夸他长得俊,还要说媒,眉飞色舞地煞有其事。
这些事也有过不少了,江寒雪只是淡淡的,听着不表态。一边愿挨听不下去,蹭地蹿出来:“什么长得跟花似的姑娘,告诉你们,江大哥是我姐夫,我家姐姐可是天下第一的美人,别说你们口里的那些个庸脂俗粉,就是皇宫里的正宫皇后也比不上我家姐姐一根手指头。”
红月在后堂听着差点笑出声来,这时有人来抓药,看见她两眼都直了,红月也不在意,径自拿了药方,听见愿挨还在前堂吹嘘,笑出声来。
然后就这样过了一个月,愿打身体好了大半,还像从前那般生龙活虎,每日同愿挨打打闹闹,鬼毒多了个帮手再不要江寒雪抓药,他便和红月每日切磋刀法,日子倒是十分悠闲。
可是江寒雪感到红月在焦躁,她找了北玄最好的铁匠给自己铸刀,却总是不满意,丢了一把又一把,也不再进宫,直到那日城中贴上皇诏,韩御风攻下了青州五城,江祈终于修书议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