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雪不动声色地环视一周,却奇异地没有感到丝毫惧怕。他有信息躲过全部的进攻,在这个四面楚歌的境地下全身而退,可他偏偏一动不动,直勾勾地盯着轩辕北,这样子,仿佛该心虚的人不是自己,而是面前的皇帝。
他这样淡定平静,终于激怒了轩辕北,俊颜上狼狈的神色一闪而过,随即染上层层薄怒,寒意冻结,使他的五官都僵硬起来。
却在这时,江寒雪轻一晃袖,手中滑出一块令牌,拎着挂绳在帝王眼前轻晃:“草民并非擅闯皇宫,而是经过允许,这是出入皇宫的腰牌,还请陛下明鉴。”
这腰牌自然是红月身上的,他今日顺手带来,便是以备不时只需。
这话已是彻头彻尾地谎言,轩辕北盯着那腰牌看了一会,就在江寒雪以为他要下令放箭时,他忽然哼笑一声,神色仿佛轻松下来,怅然说道:“是吗,既然是太后的懿旨,确实是朕误会了。”
江寒雪一愣,想皇帝果然喜怒无常。
“只是不知江少侠要去哪里?”又听他问。
“与陛下无干。”江寒雪蹙眉望着这人,淡淡回了一句。
轩辕北毫不介意,仍道:“来人,给江少侠牵马来。”
江寒雪看着有侍卫将闪电牵倒他的面前,觉得事情开始超出掌控。难道轩辕北不是来拦路堵截,以防他拿到千年血精救回红月?
他就不怕红月再活过来,搅得他天翻地覆?
他此刻如此平静,还是……红月那边出了事情?
他心思如电,顷刻间已转过念头。
这是场调虎离山,太后和轩辕北串通一气……再往下想去,脸色骤变,只恨自己愚蠢,竟然丢下红月留给愿打愿挨照看。
忽然寒风静止,四周骤冷,仿佛冰天雪地,有细碎的雪花飘洒而下。
轩辕北那项笑得畅快淋漓。
深夜,朝阳宫。
凤宫弦斜倚在红木雕版的太师椅上,宛如白玉雕琢的手指弯曲起来,用指骨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椅子光滑的扶手。
寝殿里传来轻缓平稳的脚步声。
“陛下,刚才传来消息,轩辕北把江寒雪给押了。”
“嗯。”
“听说是江寒雪想跟轩辕北动粗,被以行刺的名义抓起来了。”武烈见他无动于衷,犹豫了一下:“陛下,鬼月也被扣住了,他俩是我们带来的人,我们要不要……”
“不去管他们,。”凤宫弦挪了下身子,换成单手虚撑着头颅,深深凹陷下去的双眸里转着幽幽阴郁的光:“他们和轩辕北恩怨,随他们去,我们被这个女人牵着鼻子走太久了。”
“可是陛下的身子……”
“我自有分寸。”他冷哼了一声,抬头微微挑着眼看着武烈,问:“那件事情怎么样了?”
“我们的人已经分三批潜入了瀛都,总共二十六人,正等候爷的差遣。”
“传令下去,全力搜索清儿的下落,注意务必做的不动声色。”
调遣大批暗卫进入瀛都,只为寻找一个女人的下落,武烈垂眸瞄着主上,淡淡道了一个“好”字。
正是清晨之前,万籁俱寂,黑暗似一片薄纱盖在皇宫上空,火烛燃了一夜,火光跳跃了几下,渐渐昏暗下去。
轩辕北坐在白玉雕版的龙床边缘,脚下踩着大张白虎皮毛连成的地毯,寝殿四角放置紫金龙纹火炉,火炭仍有余热,他只着了贴身的里衣,也不觉得有一丝凉意。
玲儿进殿,拨开灯盏换上新的蜡烛,寝殿里又复明亮起来,忽见帝王身后明黄缎面的棉绒锦被整整齐齐地叠着,绡罗帐半垂而下,掩住了他半个身子,那脸上的表情也沉沉地看不真切。
“陛下,五更天了。”玲儿小心翼翼地道。
正是上朝的时间,和顺正捧着朝服侯在殿外,轩辕北却坐着一动不动,只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停朝。”
玲儿不敢多言,遂转出殿外传旨。只留帝王在寝殿里,定定地看着脚前方洁白的虎皮地毯,面目冷峻,不知其所想。
不觉已天明,初阳的红光自乌云逢里钻出,似在天际撕开一道血痕。
玲儿进来将宫灯熄灭,询问是否传膳。
“和顺呢?”
“在殿外候着。”
“宣进来更衣。”轩辕北动了一下身子,站起来问。
“陛下是要……”
轩辕北睨了她一眼,玲儿不再多话,转出了寝殿。
天牢。
三面石壁,内置一张矮床,枕套棉被尚算整洁。
女子气若游离,面容沉静安详,大概是被一场大病折磨得心力交瘁,所以双颊凹陷下去,眉宇间泛着淡淡地灰色,连苦痛辗转的力气也失了,只沉沉地睡着。
尽管如此,她的脸色还是十分白皙,就是雪花或者羊脂玉那种剔透,秀发缎子般的乌黑柔亮,乖顺地流淌在脸侧。
轩辕北站坐在床沿低头看着她的面容,掌心抚过那秀美的轮廓,一片湿凉的感觉。
从前的息红月端庄秀丽,颜若朝华,现在则娇艳明媚,清丽无方。不过都是一样美丽,似乎息红月本该就是如此。
大掌滑上那纤细的脖子,那里脆弱的不堪一击,只需要轻轻一个用力就能折断。再美的女人,就算生前倾国倾城,死去的样子也无一例外地狰狞可怖。
不过是一副皮囊而已。
他两指用力,掐着那细白的脖子将她拎起,女人的脊背没有一丝力气,他两指一松便如无骨蛇一般滑落下去,他却及时揽住了她的腰,将她抱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