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不可逃。
一道耀亮红光劈开雪幕，惊芒掣电，两片水袖无风自动，扬起阵阵阴风。
阴阳、冷热，两道真气相撞的瞬间，雪水扬在天际，如雨水般夹雪洒落，大数落在红月这一侧，湿了她单薄的衣裙。
她静静地站着，目光透过黑茫茫的小巷，对上彼端一双幽绿的眼珠。
“《饮恨歌诀》，哈哈！”
那人疯狂地大笑。
“****奶奶的，真他妈好好！”
那幽绿的如同野兽的目光，穿过白芒的雪雾射入红月的眼中，是扑杀前蓄势待发的凶猛，她便静静地立着，心底却奇异地平静下来。
冰冷杀意凶猛凛冽，定是一场恶战。但她与风十三并无恶交，自己更是曾经救他一命，当日他甚至意欲与她结拜，何以今日要来杀她？
风十三疯狂地大笑，脚下的雪地隐隐颤动，她心自岿然，双足开立，刀尖直指对手，狭长的深巷尽头，那人的身体只剩一道黑暗的影。
什么原因都不重要，她只要，杀出一条血路。
她提脚跨出一步，半个身子潜入深巷里，身前血光飞驰，将雪幕劈开一道半月出口。
她足尖轻点，滑过半条深巷的雪地。头顶的发带突然散落，碎成几十上百片，夹在漫天雪花卷在她的刀尖，一头散落的乌发诡异地飘在身前，拂过脸颊，似乎她身后张着两只巨大的翅膀，托起、滑翔、俯冲、猛扎，不过一息转瞬，已杀至风十三的眼前。
放弃了隔空打击而以刀身直接劈砍，在风十三这一位绝顶高手面前，选择近身相搏，无疑死寻死路。
但这是最劣势的一击，却也是最有威力的一击。
风十三只感到一股阴寒之气窜入鼻端，一瞬间被雪花蛰痛了双眼，他看见女人的脸很白，是女子白玉般晶莹泽润的颜色，衣衫也白，衬在一起反灿白的狰狞，令人心生恐惧，战栗、忧郁、惊悚又绝望。
她的眼睛十分漆黑的，也亮得可怕，就像是两颗寒星，四周晕着一圈猩红。
江寒雪的寒，可以将春水结冰，而息红月的寒，却可以令花朵枯萎。
风十三双臂平摊横推出一掌，看似不急不缓，如旭日东升，又如雷霆降世，力发千钧，袖口之内滚出阵阵热浪，将迎面扑来的雪花尽数化为水汽。
刀掌相交的一刻，忽而被一片宽大的素白衣袖掩住视线，风十三一掌打在轻飘飘的薄纱上，身体随着力道向前冲去，水袖之内涨满热气，“砰！”地一声巨响破成片片碎纱，漫天飞舞。风十三脚下一顿，一点银亮落入眼底，再定睛一看，哪里还有息红月的影子。
杀机，便在这旧力已竭、新力未生之瞬。
红月单膝伏地，便藏在风十三背后的影子里，无声无息地挥出一刀。她就不信，风十三再神功盖世，一刀穿心还能活得下去。
这本是志在必得的一击，血芒闪过，却被一股巨力震开，红月只觉虎口发麻，心中大骇，手中却毫无迟疑，再度砍去，力道速度较之前竟有增无减。
风十三亦转身挥掌。
随后是金属刺入皮肉，骨骼破裂的声音。刀身整个穿透掌心，鲜血顺着指骨手腕流淌滴落，湿了两人的衣袖。
红月左手中早已握着另一把短刀，快如闪电，向着风十三的胸口刺去。
风十三瞪着双目，发出幽绿的凶光，仰天长啸。剧痛之下，他竟五指收紧，狠狠扣住了红月手中的刀，另一手，翻出一片炽烈火焰。
红月的短刀插入风十三的胸膛，同时，风十三的火掌也拍至她的天灵盖。
热浪自头顶灌入全身，血液沸腾，如烈火焚身。
一瞬间乾坤倒转，两耳之中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她分明看见茫茫大雪化为诡异的红，似下起漫天的火雨，如山如海。
她如一团灰烬飘落在地。
她的嘴角轻轻抽搐了一下，随即忍住，但片刻之后又动了一下，终于肩头一抖，哇的一声喷了一口鲜血出来。鲜红的血仿佛化作了红色的雾气，飘洒在她的身前。
大片的大片的鲜血从嘴里、鼻腔里涌出，落在雪地里。
一滴、一滴，晕染开。
彷如那年，十里妖红，红的凄厉。
她虽不痛，却被极苦地折磨，若是有人站在附近，便能看到她此刻的眼眸之中，红芒大盛，几如恶鬼。
就这么，死去了么……
但奇怪的是，她的神志竟然能够保持清醒，浑不似往常整个人几乎都陷入濒死的混沌一般。
瞬间脑海中万千念头转过，无尽的鲜血尸骨如梦魇一般袭来，缠绕着她。
她……好不甘心。
颤抖的双手慢慢用劲握紧，仿佛再也忍耐不住全身沸腾的血液，源源不断地力量，自身体里流出，仇恨、凶恶、暴戾、杀意，负面的感情无穷无尽地涌入心底。
远处，传来一声骏马的嘶鸣，黑色的闪电窜入小巷里。
那马儿似有灵性，俯下身体，热气呼呼地喷在她的脸颊。红月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抬起手臂，抓住了缰绳。
闪电知晓主人的辛苦，主动跪下身体。红月爬上了马背，那马儿四肢一直，站起身来，驮着红月走出这条小巷，纷扬的大雪很快落满了这一人一马的身影。
红月趴在闪电的背上，透过漫过双眼的血雾，看见前方的长街似没有尽头。她想到那时在万毒谷底，比此刻更加的绝望，那时她当真觉得，自己就会那样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