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欧阳晴说了拜拜,我们背对背打开了各自的家门。一厨一卫一厅两房的房子对于我一个人来说未免太空荡了些。
我还未完全关上门,背后传来了欧阳晴充满活力的声音。
她说,我回来啦。
我拉上门,“砰”的将她的声音隔绝在门外。
我走进无人且略显空旷的客厅,将书包甩在沙发上,随后去到厨房,烧上开水,从冰箱里拿了盒酸奶垫饥。
我边拿出手机打开某音乐播放软件,边将小勺叼在嘴里。
这不太雅观,我知道。
手机发出轻柔的前奏,我正好走回客厅,到餐桌前。
眼前凭空多出来一个人。
哎呀,说“人”或许不大准确。
他悄无声息地出现,自说自话地坐在我家客厅的椅子上,没有任何征兆,没有任何动静。他的行动,让我更加相信了他是“死神”的事实。
我不情不愿地用拿酸奶的手抽走了勺子。
我不是很想面对…陌生人。
但至少,目前看来,他对我是无害的。
“柴科夫斯基,胡桃夹子组曲,花之圆舞曲。”
正确的答案。我不由得挑了挑眉,拉开椅子在他对面坐下。
或许,我猜想,是他挑选了能坐在我对面的位置。
“顾雨小姐。”他的声音夹带着一股清冷。
“死神先生。”我不知道他叫住我要干嘛,但姑且先含笑回应了一声,一抹皮笑肉不笑的假笑。
见他还没有要开口的迹象,我没等下去,直接撕开了酸奶盒盖。
别跟我提什么待客之道,这可是我家。
但为了在陌生人面前保持形象,我忍住了舔盖的冲动,颇有些遗憾地将酸奶盖放到一边。
“最后151.5个小时,最后…”
“最后9090分钟…其实这么说也不是太准确,”我打断他的话,解锁手机屏保在计算器界面飞快地摁了几下,然后摆到他面前,“更准确地说是109个小时,6540分钟,毕竟我还是要睡觉的嘛。”
我嘴角的笑意加深了两分。
晚上十一点半睡,早上六点半起,谁能像我一样生物钟雷打不动得准呢?
手机里竖琴的独奏结束,响起圆号的声音。
“而且现在,”我视线略过墙壁的挂钟,都六点多了,“连109个小时,6540个分钟都没有了。”
他不再说话了。
我挖了满满一勺酸奶放进嘴里。
因为是刚刚才从冰箱里拿出来的,那凉度不禁让我打了个颤。
叮咚——
门铃声不适时地响起。
这个时间段,我大概能猜到是谁又是为了什么事。
我挪动到门边,开门前我扭头看了死神先生一眼,卡了一个室外看不见餐桌的角度把门拉开了一条缝。
开门的瞬间,欧阳晴整个人都扑到了门上,房门大敞。
“小雨!”
我虚心地朝室内看去。
那里谁都没在。
我松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如果被发现一位陌生男性与我共处一室,那么就算我吹得再天花乱坠,她还是会报警的。哪怕是被我母亲知道了,这个结果也足够糟糕。
“今天我们家烧了腌笃鲜,我妈问你要一起来吃晚饭吗?”
欧阳一家都是欧阳晴这种热情好客的性子,倒不如说正是因为生在这样的家庭,欧阳晴才能被塑造得这么美好吧。
小时候,我还不能自理生活的时候,一大半时间都是在欧阳家度过的。因为我妈妈没有时间照顾我,欧阳妈妈却是全职主妇,所以有时间和精力,也有爱心多带邻居家的小孩。
但我实在是不想掺和他们一家的温馨时间,虽然他们很会照顾我的心情。即便如此,在他们家我依旧会不由自主地感到拘束,觉得自己格格不入。唔,这绝不是我的错觉,我确实格格不入。
于是我拒绝了她。
“不用啦,我已经煮上面了。”
这是骗人的,不过我确实烧着开水打算泡包方便面,今天不妨就尝尝金汤肥牛的新口味。
“欸,你动作真快!那好吧,我回去吃饭了,拜。”
她没两步就走进了自己家。
我也转身,面对空荡荡地客厅。
本想啧啧感叹下死神的神通,可又不由觉得这样的行为太过傻气。于是我只是拿起桌面上刚刚没机会舔的酸奶盖舔了一下…
就当我的舌尖还停留在酸奶盖上没来得及收回的时候,他再一次“显形”了,吓得我差点没把整张塑料纸的酸奶盖给吃下去。
倒不是因为惊吓,主要是这令我有点窘迫。虽然我没有早恋的念头,但到底是不想自己的失仪被一位陌生男士一览无遗。
“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呢?”我的语气有点不爽。
“如果您依旧对我的宣告不够重视,那么至少,接下来我说的几点希望您牢记。”他终于打算继续他的话题。
“第一,不要试图摆脱既定的命运。”
嗯,“逆天而为”四个字说来让人热血沸腾,但我才没那个精力去做这种事。神…虽然我是个唯物主义者,但这一刻我们不妨唯心一下…凡人哪有能耐逃出神明的五指山?
“第二,不要用珍贵的时间去破坏世界的秩序。”
噗…我差点要笑出声音。
破坏世界的秩序?
这么麻烦的事情我就更不会去做了。
不过他这样说,未免也太看不起我了。
我心中的不爽升级。
“您多虑了,死神先生。”
“或许别人会因为自己时日无多而放肆、懊悔、不甘、怨恨、迁怒。”
“但我不会这样…”
看起来他对我有不小的误解。
那为了让他稍稍了解我一点,也权当做为了刚刚的失态和蔑视小小的报复一下好吧。
我直视着他的双眼,不紧不慢地说道:
“我渴望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