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景之所以能在三十二岁就做到了豹营三兵团的兵团长,凭的是实打实的军功。
永丰三十二年的那场战役里,阿力川一入齐城城郊,便发觉异常:安静,实在是安静得近乎诡异。
凭借他多年沙场征战的直觉,他判定刘豹如此偃旗息鼓,一定有诈。
于是他当机立断,下令撤军。
此时,虎豹两营的合围还没有完成,距离阿力川大军最近的,便是当年还是千夫长的钱景。
钱景见此情形,在没有向刘豹请示的情况下,便亲自率领部下迂回到了阿力川身后,截住了北夷军的退路。
钱景借着夜色掩护,使北夷军无法判明他的兵力,这一千人在正面与敌军一触即退,而且是向四面八方毫无章法地逃窜,阿力川退兵心切,无暇分兵追击。
这些被“击溃”的骑兵很快又再次集结,阻拦,逃窜,再集结……周而复始,他们不停骚扰阿力川的中军主力,延缓了他们撤退的速度。
可以说正是因为钱景争取来的宝贵时间,让虎豹两营完成了对阿力川部七万人的合围,才有了后来刘不知星夜擒获“阿力川”的壮举。
钱景就此一战成名。
名将钱景面对贺万楼的突击,非常冷静。
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军人,这种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的戏码,在他这里没有舞台。
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单枪匹马的贺万楼,开始了属于自己的表演。
从古至今,若想完成单骑闯阵杀将的壮举,要同时具备三个条件。
一、敌军不得放箭。
二、人要猛。
三、马要快。
演习毕竟是演习,既要尽可能重现真实的战场,以达到练兵的目的,又要竭力避免可能形成的无谓伤亡。
箭镞无眼,实在难以把控。
因此这场比试,两军都没有配备弓箭手。
至于后两点,贺万楼用实际行动给出了答案。
刘不知从来没有听过如此响亮的马蹄声。
贺万楼坐下一匹枣红骏马,马蹄踏过之处留下一排深深的蹄印,飞奔起来如战鼓雷鸣,声势骇人。
他人还未入阵中,三兵团的马儿们便不安的嘶鸣起来,甚至还不自觉地捣着碎步后退。
三兵团的骑手们不得不分神去驾驭坐骑,只这一刹那间,贺万楼一马当先,长棍横扫,瞬间打翻四五个前排骑兵。
他速度不减,继续前冲,正对面,一个骑兵坐下马匹已然受惊,不住的左冲右踏,想要把身上的骑手抖落在地。
骑手狠命地拉紧缰绳,想要将坐骑控制住。他惊慌失措地看着贺万楼朝他冲了过来,可他却束手无策,只能在惊吓间本能地闭上了眼睛。
他本以为身上会结结实实挨上一棍,谁知贺万楼和他的枣红马就直接硬生生地正面撞在了他的马上,将他连人带马掀了个底朝天。
士兵飞在半空中,看着贺万楼的背影绝尘而过,心中不断问自己:这匹马应该是人间应有之物吗?
钱景冷眼旁观,这贺万楼就像一把锐利的凿子,眼看着就要凭一己之力把三兵团的合围狠狠地凿开一个缺口。
他终于理解为何少帅知要如此兴师动众去掂量一个小娃娃的斤两。
这二人果然有很多相同之处,同样的年轻,同样的骁勇。
少帅没有看错,贺万楼的实力确实不俗。
钱景冷笑一声,心中默念道:“贺万楼,想让我做你成名的垫脚石,恐怕你还没睡醒吧!”
钱景木棍一指贺万楼,大喝一声:“吾等岂能让小子在此战成名!”
言罢,钱景身先士卒,迎面向贺万楼冲了过去。
三兵团众人本来在贺万楼不讲道理地冲杀下已经乱了阵脚,如今见主将亲自临阵,士气陡然大振!
直到这时他们才发现,贺万楼从始至终都是一个人。
那还怕什么,五千人挤也把他挤死了!
包围圈迅速向贺万楼处收紧。
袋口扎紧了,袋底便薄了。
圈内的一千人终于见到了曙光。
很多人开始结队想要朝包围圈底部,也就是与贺万楼所在之处相反的方向冲击。
依据豹营军惯例,演习得胜者可领一只肘子,三贯银钱。
这些新兵被老兵压榨得嘴巴都要淡出鸟来,银钱倒是其次,一想到热乎乎的猪肘子(虽然肘子的大部分还是要献给老兵享用),好多士兵的口水都止不住流了出来。
这时,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男子汉大丈夫,既然说了要与贺将军并肩作战,便一个唾沫一个钉!愿意跟我去救主将的,随我冲啊!”
一石激起千层浪,本来想要贪功的士兵也强咽了一嘴口水,调转马头,随人潮向贺万楼处冲去。
四境之中,北境人最有血性,肉可以不吃,脸面却不可不要。
谁也不愿意在战场之上做背信弃义之人,更何况贺万楼的本领着实让众人心悦诚服。
他们心中隐约感觉,只要跟着贺万楼,这一战或许不仅仅可以突围,还有更大的胜果在前方等着他们。
贺万楼此时正在危机关头。
一开始他以棍为枪,大开大合,五步之内不敢有人近身。然而随着时间流逝,他挥舞的速率也渐渐慢了下来,敌军从五步到三步,眼看着即将要与他贴身肉搏。
三兵团几个骑兵的战马将贺万楼的枣红马死死卡在当中,枣红马有力难使,不住地愤怒嘶吼。
贺万楼深知,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他便会被生擒。
他决定孤注一掷。
只听他大吼一声,双手将棍棒扫了一圈,打退了这波前来紧逼的敌兵,趁他们还未开始下一波近身,贺万楼单掌向马背一支,整个人站在马上,瞄准钱景的心口,将木棍如标枪一样射了出去。
钱景此时并没有看往贺万楼的方向,他见包围圈内的敌兵们有所异动,正在调度部队堵截。
突然他的亲兵大喊一声:“小心!”
“砰”的一声钝响,钱景只觉得护心镜处像是被一记重锤狠狠砸了一下,整个人飞落马下。
与此同时,包围贺万楼的三兵团众人一拥而上,将两手空空的他五花大绑起来。
主将被击落,三兵团登时大乱。那一千新兵见贺万楼被绑,急得气血翻腾,全都不要命地向他冲了过去,想要夺回主将。
亲兵们将陷入昏迷的钱景搭在马上,一边喊着撤退,一边向后狂奔。
刘不知看着贺万楼部的一千人赶着三兵团的五千人过了红旗,拍手大笑道:“好,好一个贺万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