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牧雪僵着不敢动弹,任他抱了几息才将骨子里对他残存的惊惧给驱散了些,深吸一口气开口冷声道。
“放开。”
冷修却没有听她,兀自搂着她压在怀里,闭着眼睛面上沉冷:“随我回南明吧,你我都知晓,北瑶这接下来的几年将会动荡成什么样。”
自然知晓,若非如此,那时哥哥们怎会将她送到千里外的南明国,为的就是避开这场祸端。
可惜闻此言,她的羽睫轻颤了颤。
明白又如何。
被咬的苍白的唇却凝着不明所以的语调开口,甚至还抬手推搡他的怀抱:“荒唐至极,我不知你在说什么,再如此轻薄无礼,我便要叫人了。”
冷修蓦地睁开眼睛,长眉微拧,面上渐渐森寒下来,缓缓放开对小姑娘的控制,却也没退开,更甚至一张俊冷的脸凑上前来,黑潭般墨瞳里压着丝丝诡异的偏执,嘴里的话也让人毛骨发寒:
“你既知我性情,又何故如此激我。”
这般疏远冷漠的想要将他驱离出她的世界。
你有没有想过,这个从地狱里爬回来的男人,如今若是抓不住这束光将会做出些什么事来,他仿若又看明白了一些东西,就像上一世狠心抛下一切一杯鸩酒的北牧雪一般,如若不抓紧一些,她必定还是会再一次逃走。
北牧雪与他对视,感觉身上除了冷还是冷。
到如今这个地步她实在忆不起当年初识少年郎冷修的场景,满目都是后来狠辣决绝的冷将军。
那个亲手摧毁她身边所有心腹,收缴了她的马鞭废了她的双手的冷将军,甚至为了南明国能够再度联姻娶个没有任何情感的女人。
这样的人,大抵为达目的真的会不择手段。
可如果只是为了两国相交……
也不知是僵持太久让他觉得无力还是怎么,看着面前小姑娘垂着眼帘怎么也不愿意看他,面上更挂着让人看不真切的心思,他终于是败下阵来:
“一年,如何?”
北牧雪微愣,下意识疑惑:“什么一年?”
冷修抬手想要轻触她的面颊,后者却下意识往后缩了缩,他僵了僵,口中冷冷的:
“用你的一年,换取北瑶早一日的安宁,如何?”
北牧雪这回算是勉强听了个明白,只是手不自觉捏紧,瞪他:“你威胁我?”
“不是威胁,是交易,你随我去南明只一年,我暗中助你兄长早日平定内乱,一年后我定如约将你送回北瑶,如何?”
北牧雪瞪着他,久久却说不出话来,她不明白!就算是为了家国大业,何以做到如此地步,图什么?
冷修也不着急,他对她的了解,丝毫不比小姑娘自己对自己的了解少,同不同意,只在于一个时间。
可惜还没等北牧雪开口,院外便传来一阵响亮的叫喊,声音格外熟悉,俨然就是她三哥哥北寒雨。
“丫头丫头!快些出来!”这北寒雨正在外面跟拦着门的家仆推搡,奈何他受了伤,这些家仆又是大哥北寒月特意从军中调来的得力手下,也不知是为了防谁。
北寒雨一是顾及着惹恼了大哥伤了自家的兄弟们,二是打闹了起来若坏了伤口惹妹妹伤心,便也虽面上不愉但也没怎么认真动手。
再看屋内,冷修看着慌乱了一瞬的小姑娘,到底还是忍不住笑了声,低声道:“你好生考虑,我走了。”
说完还是忍不住伸手,轻搓揉了翻她的头发,再收手的同时瞳孔微缩,瞧着她发间一束头发随意挽起的发髻上簪着一根乳白色白玉簪,也不知出于何种私心,竟然转手就将其抽出收入袖中,再转身在旁边地上的扶桑身上一点,便瞬间消失在了屋内。
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甚至连他如何出去的都让人没看真切。
北牧雪没看明了,屋内便只剩她与悠悠转醒的扶桑,她甚至还不知那厮已在她这里顺走了东西,只是蹙眉还在想方才他的话。
扶桑只觉得脖颈子甚是酸疼,还懵懵然间就闻院外的三爷已经快压不住火气了,亏的这三爷还受了那么严重的伤,如今竟在院外吼得这般中气洪亮,想那院门离这里也是甚远的。
这院子里因着她刚搬回也没置办丫头小厮,如今听着吵闹竟也无须传人问就能明白生了何事,着实亏得三爷那好身体的功劳。
“这…小姐,外头的可是三爷又来了?”扶桑正头疼,却也听明白了,爬起来竟没想起来自己是怎么倒下的,赶忙看向自家姑娘。
北牧雪回过神来,叹了口气,伸出手来:“扶我起来去看看罢,今日我若再不露面,三哥不知要闹作什么样。”
扶桑连忙惊道:“可不能站起来,还没好全呢!”
“本就不是什么要紧的伤,这么一日日坐下去,更是不知那日才得见好,这几日一直坐着我双腿木的疼,扶我罢且快些,待会放机灵点,说话也注意些。”
扶桑没法,只好扶她起来,虽然双腿木了木,但站定歇了几息却也好了,只是伤了走起来却还有些费劲,却也不甚难受,只估计是快好了。
这样扶着去开了门,见到门口已气的面红耳赤的北寒雨。
见他气的剑眉狠拧,面上更气的发红,头上扎了满头细辫只差竖了起来,又有些好笑。
后者看到门开了,妹妹好生生站在里面,见她突然噗嗤笑出声来,唇红齿白一如既往的好看,当下便再不客气一用力生生将两三个壮汉拨弄开来,大步踏了进去。
那几人被他拨开都没反应过来,这厮便趁机猛地合上院门,顺便连忙落了栓,拍拍手笑骂一声:“一群混账泼才,爷先前可是让着你们,现在看你们能怎么拿我!”
北牧雪二人瞧着这北三爷如此做派,虽已经习惯却忍不住笑出声来。
北寒雨听到她们笑立即回头,嘴上也骂了几句:“好你个臭丫头躲我几日也就算了,如今竟还敢笑我,还有扶桑这混丫头,我妹妹笑我也就罢了,你再笑看我不把你丢出院子!”
扶桑也不怕,挺着腰扶着北牧雪,一身正气的模样:“三爷如今这番做派,估摸着被丢出院子可不是奴呢!”
北寒雨没有恼,只轻骂了几句,心细的搀扶北牧雪,将她扶进屋内。
将风雪寒冷全关在门外,才蹲下身子,想要看看伤口,却碍着东碍着西得迟迟不敢去看,只得盯着她的腿踌躇。
扶桑见三爷眼圈微红,便也不好再留,便悄悄推门出去候着。
北牧雪轻叹了口气,伸手扶起三哥北寒雨的手,引得他抬头看自己。
“哥哥不必计较,不过是些小伤,左右不过你们几位从小把我娇惯着,才以为生了多大的事,过几日便好全了。”
看着北寒雨微红的眼眶,殊不知她心中才是怎样的踌躇,满心酸涩与哥哥劫后余生的欣喜,好在这一次,一切都没有发生,她突然惊了一下想起来,为何没有发生的原因。
冷修……
北寒雨向来莽撞刚直,如今只有对着妹妹才会如此,他从小到大可谓不知愁苦为何物,这几日竟然夜夜梦魇,那日若非那外族小子,他不敢想会是何种后果。
故而心中惊惧,日日非要见到妹妹才得安心,今日一见确实心中安定了几分,只是更叫他不敢想日后若再生了如此险恶之事……
原是我们北家儿女不该如此说。
这么想着,北寒雨半晌咬了咬牙还是开了口,郑重的盯着妹妹:“小丫头,不若哥哥去寻个好去处,送你去好生玩乐几年再回来如何?”
北牧雪唇畔挂着的笑微僵,看着三哥认真的神情,良久开口:
“若是我在北瑶,怕你们也会受到威胁。”终究是她过于无能,拖了后腿。
北寒雨慌了,只半站起来,连连解释说道:“不是这个意思,不是怕威胁,唉!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