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福仪式是在清晨时分,千雨睡眼惺忪,任凭静摆弄她,昨夜惊醒之后就怎么也难以入眠了,迷迷糊糊间到了早晨,自然是没睡醒的模样,她打哈欠的模样毫无端庄可言,静笑了,弹了一下她的额头:“清醒些个,出了这门,你可就是神女,哪能这样慵懒?”
有侍女来报说苍将军夫妇到了,千雨没料到他们竟是连夜赶回来的,是有多受不了极北军营中的寒气?她对自己的猜测不由笑了,抿了抿静刚替自己抹上的胭脂,有花香进入口腔:“静姐姐,说来,我还未近处见过玄甲肃华苍灼严呢。”
“传闻年少时是与二位穆将军相似的,生得极为俊美,现今纵使而立已过,仍是英武不凡,还是有不少姑娘想嫁于他作妾室也好,那风头倒是仅次于穆家二少呢。”静掩口轻笑,看着铜镜中已经被自己妆点完毕的神女,提起自己曾听来的关于苍灼严的事情,“只是啊,这苍将军同夫人伉俪情深,如胶似漆,哪里容得别人插手?”
“我道怎的神女还未出来,都近吉时了,原是说起将军了,将军确是俊美,也有少女称其为桃花将军。”有女子笑语传来,千雨回头,就看见了那款步而来的女子。
那是多娇的人儿,妇人打扮,却又有少女仪态,柳眉杏目,美目流转间似一汪秋水,樱唇微扬,姿态窈窕:“我名为慕桃夭,小字于归,大约是鲜少能听见这名儿,前边儿十五年,都是顶着太傅最是宠爱的千金名头,现今又是玄甲肃华的夫人。”
“原是夫人来了……”千雨起身,只是自个儿地位仅次皇帝而已,倒没有多礼,慕桃夭刚要福身,就被扶住了,静搀着千雨走过去,这繁复神女的衣物实在不方便行走,“都怨静姐姐,与我一说就没了底,忘了时辰,还劳烦夫人来唤我,走吧。”
静不满的撇撇嘴:“分明神女也是听得津津有味呢!”
慕桃夭被这对主仆的模样逗笑,自己比他们稍年长些,还是愿意与她们亲近的,便一边走向那祭台方向,一边道:“一路行来皆是些男子,大约也是无趣极了吧,我亦如此呢。不若今夜里一道说些话,正巧能同你们好好说说我那夫君,解你们心头疑惑,如何?”
“好呀!”千雨不禁脱口而出,复又捂住嘴,偷眼看慕桃夭反应,她仍是温柔笑着,抬起手又是放下,没忍心弄乱她的发型。
到了祭台边上,千雨眼中映出的,除却好不容易令其看起来稍显正式的装饰之外,便是一旁稍稍弓着身子细听老神官说话的男人,他面容清隽,面上带笑,却是在她与慕桃夭踏入场地之中的刹那,就被他注意到了,他直起身子向这边望来,她是见过他的,宴席上的匆匆一眼而已,从未见过他这样笑,是看到了天底下自己最喜爱的人的模样,慕桃夭亦是迈开了步子过去在他身侧站定,多好多般配的一对。
“于归。这位就是神女吧,我记得的。”苍灼严弯眸看了一眼千雨,又是将视线胶着回了慕桃夭身上。
千雨颔首:“幸识苍将军,确是记得的,有过一面之缘。”
老神官清了清嗓子,提示他们吉时已到,莫要多做寒暄,苍灼严便是心领神会,侧身让出路来。
千雨向着祭坛拾级而上,那里端正摆放着祭品瓜果,整整齐齐的排列着一个矮塔状。
她阖目念起祝词,那晨曦的阳光直直照耀在她身上,似是笼上了圣光,有闪烁若星辰的光悄然落在她身上。
“其实不必那么麻烦又认真的。”是离怨在她身边凝聚法相,是只有她能看见的,那及地的银色长发像是点缀着星辰一般,有闪闪烁烁的光,和落在千雨身上的如出一辙,他笑意温润将指尖抚上垒起来的苹果,“凡人真是喜欢繁琐的仪式,不论是哪里都一样……千雨,一会儿我予你神谕,你要说与他们听,可记好了?”
千雨微微点头算是记住了,离怨这才柔声道:“北境风雪止三日,便是战乱平定时。会有白衣蒹葭来,扶我永华朝堂安。接下来这话,就莫要说出去了:你星轨有异,自己小心。”
“是。”千雨煞有其事重重点头,回首张开双臂,像在感受神明驾临一般,“传星辰神神谕:北境风雪止三日,便是战乱平定时。会有白衣蒹葭来,扶我永华朝堂安。”
老神官蹙眉,他自然明白千雨口中的神谕是真的,毕竟这孩子还小的时候就真的能在梦中见到神,他抚须不语,倒是静先上前搀扶走下台阶的千雨,祈福已经完成,竟然还另外降下了神谕,这是神女第一次转述神谕,也十分震撼人心,竟是预言了我朝之后的事情。
千雨偷眼去瞧苍灼严,后者正打量她,目光中含着一丝疑惑,她知道这位将军是在朝中举足轻重的角色,亦是对皇朝忠心耿耿,若是对她传达的神谕有所质疑,怕是也无可厚非,毕竟这是预言边关与朝堂的,还是提及一位闻所未闻的女子。
有一位侍女打扮的女子垂眸轻笑,这动静还是被苍灼严听见了,他没做声,只是视线轻轻扫过那女子面庞,蒙着薄纱,但也能自那双凤眼中看出一丝轻蔑,这不似神庙之中的侍女举动,对于神谕降临的轻蔑实在令人不安,他稍稍留心记下了此女身形,便跟在已经手挽手的千雨和慕桃夭身后离去。
千雨时不时回首看一眼苍灼严,慕桃夭笑了:“如何?我这夫君可比得上你的那位?”
“姐姐怎么这样……”千雨红了脸,压低了声音道,“是觉着兴许将军对神谕有所疑惑,才频频打量呢,不过说来,还是阿行好看些个。”
“噗,当真是新婚呢,只是皇上怎么忍心。”慕桃夭回眸,那温柔视线似是拂过苍灼严心底的清风,只惹他心痒,却抿了抿唇克制了,她笑,“不过也是,将军新婚能与自家娘子相伴几日的能有哪些呢?只是幸而如今四将护我朝堂,还是安定了些。”
“那年你与这回一般,坚决要随我来极北,被我拒绝后还混在军队里边来了。”苍灼严无奈,“到底也没有分别多久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