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云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卫青正值壮年,平阳公主再醮少妇,洞房花烛之夜?,岂能虚度良霄?因此,一待宾客散尽,卫青来到洞房,便即呼的吹灭了灯,猛虎下山一般扑向平阳公主……
却说武帝自继承汉统以来,把个泱泱大国逐渐治理得井然有序,威震四海。文臣人人博学多才满腹经论,武将个个谙熟兵法骁勇善战。君臣和睦,天下归心。身为雄汉天子,理应志得意满。然而,武帝绝非他帝可比,他知道凭现下天下状况,离他立志要完成的霸业还相去甚远。他深知要想完成毕生既定霸业,没有人才就是纸上谈兵。他要继续广揽人才,他还要培养人才,于是他又下了一道诏书:
盖闻导民用礼,风之以乐。婚姻者居室之大伦也。今礼废乐崩,朕甚悯焉。故详延天下方正之士,咸蹬诸朝。其令礼官劝学,讲议洽闻,举遣洪礼,以为天下先。太常议,与博士弟子,崇乡里之化,以广贤材。
诏书一下,丞相公孙弘即令太常选择年满十八岁以上仪貌端正者补博士弟子。各郡国、县、邑等推荐好文学、敬长辈、守政教、顺乡里、行为规范之人,经考察与上计吏一起报太常令处,得授学业与博士弟子同。每年考试一次,一技之长者可等待补充文学掌故之缺。品学兼优之人由太常令上奏批准可为郎员。若学业无成,一艺不通者则罢免令归。
并择优补左右内史、大行卒吏、郡守卒吏等。公孙弘自奏准置博士弟子员之后,在相府之中也开了钦贤馆、接士馆、翘材馆等,招揽贤良文学之士,经常与他们谈《诗》论《骚》,研习《左传》《论语》,谦虚恭谨,善为相待。唯饮食粗粝,不假膏脂。自己也经常与诸儒同吃粗粮,故而公孙弘节衣缩食美德远近闻名。
适有公孙弘故友高贺来访,二人忆起当年旧事却甚投机。公孙弘又问高贺现在何处高就,高贺乃道自己尚是一介布衣。公孙弘即坚留高贺暂居府中,容后慢慢向武帝抬举。高贺亦觉得在此有吃有住,何必别处烦劳奔波,遂即留住相府。十余日过去,每餐不过一肉,多是粗茶淡饭,并无美味佳肴。高贺心下不快,总道公孙弘位高卑下,有意慢待自家。当下即问及诸儒,方知公孙弘衣食也是如此。
谁知时日已久,却被高贺无意之间瞧了破绽。原来公孙弘在内室之时乃是锦缎貂裘,一抑外出便换了麻衣粗布。内厨饮食五鼎肥鱼,在外用餐则是肴不重肉。偏偏这高贺也是凛凛正气之人,见公孙弘是个如此伪善狡诈之人,道不同不相与谋,遂不告而辞,哂笑而去。
出得相府便即纷纷散布公孙弘所作所为,致使京都上下都知公孙弘伪善面孔。偏此传闻却入汲黯耳中。汲黯始为主爵都尉位列九卿时,公孙弘尚为无名小吏,如今公孙弘反而官至丞相,位置居于自己之上,心里哪得平衡?便要设法拔出眼中钉肉中刺。
正自无计可施之时,却听得高贺所言,正好中了下怀。适值早朝,众臣俱至,诸事议毕,武帝正欲罢朝,乃有汲黯奏道:“陛下英武,即用群臣亦有别于先帝,自成一端。”
武帝不解其意道:“朕用群臣与先帝有何不同?”
汲黯道:“先帝用人论功排资,陛下用人乃是积薪之法,后来而居上,如公孙弘之流便是。”
武帝听后不快道:“朕用人之道但任贤而序位,量能以授官。用人事体朕自有区处,恐非你等臣子所可议论。”
汲黯受了武帝抢白,仍不甘心,又道:“臣有一事不明,欲在陛下及群臣面前讨教丞相。”
武帝不耐烦道:“快些说来,也好早些罢朝。”
汲黯转对公孙弘道:“丞相可有故交前时居于相府?”
公孙弘道:“确有其事。”
汲黯道:“前时本官奏你外善内奸,却无凭据也便罢了。今日丞相故交高贺宿食相府,见丞相内着貂裘,外穿麻衣,内厨五鼎,外膳一肴?。心怀欺诈,居心叵测,高贺方怒而出府,不相与谋,可有此事?”
公孙弘面不改色,笑了笑道:“臣与高贺为莫逆之交。今挚友尚且巫臣之罪,臣必有负友之处,实在惭愧,请陛下降罪。”
武帝道:“道听途说,何足为信,丞相不必在心。倒是众卿都不要轻信流言蜚语,严于律己,宽以待人,方是谦谦君子。”
公孙弘听道武帝弦外之音似在讥讽汲黯,便想了一条借刀杀人之计,趁机把汲黯排挤出朝,好是朝中少一个敌对势力,即对武帝奏道:“右内史部中多是宗室贵人,难于治理,非德高望重宿臣不能胜任。汲大人有刚直不阿美称,执法如山美誉,又是资深重臣,堪当此任,请陛下调汲大人为右内史。”
武帝当即应允道:“丞相言之有理,汲黯即日调任右内史。”
汲黯明知公孙弘是有意排斥自己,怎奈武帝已经明谕,知道无可挽回,只得忍气吞生出任右内史。在右内史任上,由于诸宗室都知汲黯为官刚直不阿,连皇上都惧他三分,所以宗室诸家尽皆奉公守法,并未忌恨汲黯,即连武帝也交口称赞。会因汲黯告病三月,期满未愈,严助乃请武帝下诏慰谕,武帝即问严助道:“卿以为汲黯何许人也。”
严助道:“若使汲黯任职居官,未必胜过他人。若用汲黯辅佐少主,持坚守城,则招之不来,麾之不去,虽贲、育再世亦不能夺其志。”
武帝大笑道:“卿言甚是,汲黯可比古之社稷重臣。”
却说西汉巨儒董仲舒被郡国举贤入朝后,武帝即拜其为江都王相,未几又迁为中大夫。因了仲舒博学多闻,精研易理,对自己仕途并不在意,反是潜心学术研究,即以阴阳变幻之理著了一部《灾异记》。
彼时正值辽东高祖庙中起火,主父偃尚在朝中,甚是忌妒董仲舒,就窃取其书上奏武帝。武帝不明就里,即召诸儒问其书如何,当有董仲舒弟子吕步舒不知此书乃是其师所著,即极力诽谤其书作者图谋不轨。主父偃则力主诛杀董仲舒,武帝尚是不忍,只将仲舒罢为庶民。但是,武帝却在朝廷之上,经常提起董仲舒之文才?。
这一称赞却触动了公孙弘的心事。公孙弘在朝野之上也算一个大儒,然而,要与董仲舒相比,便是小儒见大儒了。而且这董仲舒也曾经讥讽公孙弘是阿谀小人,因此公孙弘对董仲舒常怀忌恨之心。一见武帝经常赞扬董仲舒,深恐武帝再次起用董仲舒,便想寻机除却心腹大患。
当此之时,武帝异母兄弟刘端为胶西王,生性阴险毒辣,又天生奇病,每与女人交合即头疼目眩,两腿颤抖,瘫痪无力,数月不能起床,以致后宫嫔妃虽多,却尽是处女旷妇。
刘端偶然遇一少年,狡黠善辩,搏得了刘端信任,常在宫中陪伴刘端。时日一长,自然知道刘端隐秘,于是便心下窃喜,瞧准机会与后宫诸妃勾搭成奸。后宫诸妃有生以来何曾尝过男人滋味?一经遇了这斯,干柴一堆立便熊熊烧将起来,美美的过了一把女人隐,自此便一发而不可收。
不知为何,后宫诸妃不但不互相忌妒,反而一个个互相引荐,私相定约,严守秘密,轮流合欢。便是这风流少年却似做了王子一般,随心所欲,夜夜更新。
不料上苍有眼,天机泄露。刘端闻言大怒?,立即奔将入去,把个正在做欢的油头从榻上捉将来一刀捅了个透心红,然后把尸身肢解。即如此还不解恨,又将这斯父母兄弟一并拿了,统皆诛戮。自此以后,对其属僚个个怀疑,属僚稍不如意,便即大动酷刑,只弄得胶西王府人人自危。
胶西王相见刘端如此残忍,好言规劝,刘端杀得性起,将胶西王相也一并杀死。
公孙弘闻得此信,当下计上心来。立即入宫上奏武帝道:“董仲舒乃是当世大贤,前因主父偃忌贤妒能,阴谋惑上,方使仲舒罢归乡里。如今主父偃已死,又闻得胶西王行为多有不轨,而且胶西王相出缺,请陛下诏令董仲舒为相。一则可孚天下贤士之望,二则陛下可得爱贤之名,三可匡正胶西王不端之行。”
武帝点头称善,当即诏命董仲舒出任胶西王相。这公孙弘也腻太阴狠,为争权夺利将仲舒拒于朝野之外便了,为何明知胶西王前相即被所杀,却偏要仲舒前去续任,岂非有意要断送董仲舒老命?可巧天不庇恶,唯德是辅。
董仲舒到了胶西,那刘端仰慕仲舒大名,特别优待。不但言听计从,而且暴行大敛,反使仲舒名望益重。然而,董仲舒乃是有道高士,对名利二字视如粪土,为胶西王相未及一年,便向朝庭辞职,武帝坚留不住,只好诏以病免。
董仲舒回归故里后,隐居林泉,不与世争,专务学问,精研《春秋》,后又著出《春秋繁露》一书,发诣探奥自有独识灼见,令人叹为观止。后至病殒之时,家无余财,天下皆为叹服。
却说廷尉张汤自任职以来,奉旨更定律令倍加严竣,决案之时则必先察武帝之意,帝意欲轻则轻处,帝意欲重则严苛,每每总称帝意,甚得武帝赏识。
这日因一县令坐“所受监临饮食”之罪,即在自己任所公款吃喝,张汤判了降职上奏武帝。武帝揽毕,御笔批其文意不清,发还重判。
张汤回府连忙招集属吏改议办法后再次上奏武帝,武帝又批了“重判”二字,弄得张汤不知所措。
再与属吏商议之时,众皆一筹莫展。拖延数日,并未寻得良法。这日掾吏正自束手无策时,忽有一人闯入,问明原委,挥笔立就。
掾吏看时,只见文辞流畅,说理得体,连声叫绝,慌忙送于张汤,张汤亦拍案叫好。
原来此人姓倪名宽,千乘人氏。少时学尚书,从师于同邑欧阳生。欧阳生表字和伯,为伏生的弟子,精通尚书,倪宽颇得欧阳生真传。郡国选博士弟子时倪宽幸得入选,受业于孔子九世孙孔安国博士。
因了倪宽家道贫寒,衣食无着,只得为同学司炊,聊以裹腹。乘暇替人帮工,聊得微资度日。常常带经耕锄,田间地头小憩之时也不白白费了光阴。
两年后考试射策,名列前茅,得补为掌故,未几又调为廷尉文学卒吏。廷尉掾吏以为倪宽不谙刀笔,即派他充当杂役,去到北地看管牲畜。这日回府呈邀畜簿,巧值诸掾吏左右为难之时,倪宽据经折狱,挥笔成章。张汤忙将原文索过,誊抄干净,以备上呈。
武帝这日正在寝宫之中与大将军卫青、丞相公孙弘等臣一起议论律令伐胡诸事,适张汤还未进宫,武帝乃睡衣不冠,坐于榻上,抵足而问道:“以丞相之见,张汤如何?”
公孙弘道:“张汤习尚书,通律令,公刑罚,决疑狱,不畏权贵,不暴平民,社稷之臣,即老臣亦有不如。”
武帝正欲发话,张汤却已趋入,三人同时哈哈大笑。礼毕,张汤乃呈上奏牍。武帝展阅,只见出文不凡,较之前两次大为不同。但见奏文写道:任所食公不唯一肉,陋习成风必坏纲纪,防微杜渐罪当免官等等。看完奏牍,武帝惊问道:“此奏甚可,必非俗吏所为,出自何人之手?”
张汤道:“出自倪宽手笔。”
武帝道:“朕也曾闻倪宽博学多才,君得此人可谓得一良佐,当善待倪宽。?”张汤喏喏连声。正在此时。太监报称汲黯求见,武帝闻言忙起身道:“容朕更衣,然后再宣。”遂入内换了龙袍金冠方招手令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