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徐甲主动为王太后外孙女及主父偃女儿向齐王做媒未成,回朝向王太后回禀,王太后并无处置齐王之意,心实不甘,便立即奔向侍中府中,主父偃听了门吏报称徐甲求见,还道这番却为女儿寻了一个富贵之家,心下非常高兴,急出府相迎。徐甲入府刚刚坐定,主父偃即急不可奈道:“公公一路辛苦,主父偃可要好谢你哩!”
徐甲叹口气道:“不提也罢,若提此事,只恐惹怒大人。”
主父偃见徐甲如此口气,心知有异,便道:“却是为何?”
徐甲道:“没想到那齐国纪太后不但不允这门亲事,反而大骂大人是奸猾之辈,真是白日做梦,痴心妄想。”
主父偃听后气得坐在一边一言未发。徐甲又道:“还有比此更难听的话哩。”
主父偃道:“却便说来。”
徐甲装模做样道:“那刘次昌笑话咱家女儿是丑小鸭也想嫁俏郎君。不见那主父偃尖嘴猴腮,还能养出什么俏娇娃来。回去传给他话,叫他死了这份贼心。”一溜说偷眼瞧着,见主父偃气得面色青紫,便又反激道:“不允这门亲事罢了,主父偃大人又未在皇上面前参奏你家,为何这般侮辱侍中大人,直气得洒家一连几顿没有吃饭。他等硬是不知侍中大人是皇上红人,要在皇上面前参他一本,还有他等活命?”
主父偃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胸脯一起一伏。猛地抓起案上的茶盏用力摔在地上道:“前番居于齐地不为所用,兀自做罢,今番不允亲事也尤算了,说话却便如此刻薄,羞辱于我,此仇不报还有何脸面立于朝廷?”来回踱了几步,回过头来问道:“公公此次入齐可曾探得齐王有何枉法之事?”
徐甲大喜道:“齐王刘次昌与纪翁主姐弟为奸,全宫上下一体皆知,只瞒过了一个傻老婆子纪太后。”
主父偃大喜道:“主父偃自有主意,此番要使纪太后知我厉害。”送走徐甲,主父偃心道:如果单凭徐甲只言片语便去参奏齐王,唯恐证据不足,计谋不好得逞,反倒露了底细,不如请得皇上择为齐相,那时齐王便是自己掌中之物。计议已定,遂于翌日入奏武帝道:“陛下,三齐之地,富庶之域。户有十万,资抵京都。民风剽悍,多出盗寇。昔日高皇帝因形势危急不得已才封韩信为齐王,待天下平定后,恐韩信据齐地而危及京师,故而徙为楚王,以庶子刘肥为齐王。彼时汉朝初定天下,惧怕封异性功臣为王太多于国不利,乃大封刘氏为王。那时高皇尚以亲子为齐王,又以德高望重的曹参做他的相,可见齐地之重要了。现今刘肥代代相传,至到次昌与我朝廷已是情渐有疏,义见日薄,臣尚闻得次昌心术不正,骄横拔扈。皇上应遣相防犯,不使势力太过。如其不然,一但有变,必摇根本。”
武帝心道:这主父偃还算是位忠臣,每谋诸事,均从朝廷稳固出发,大多都与自已意见相合。今番所说不无道理,无事总比有事好,早防更比不防强。遂道:“爱卿所言甚有道理,以卿之见,可派何人为相?”
主父偃道:“微臣愿为陛下分忧。”
武帝大喜,心道:有此重臣去齐国做相,朕就不必担忧齐国有乱了,遂大笑道:“卿乃是齐国人,今日也可效朱买臣衣锦还乡了。”
主父偃阴谋得逞?,忙跪地谢恩道:“谢皇上信任。”
武帝道:“卿既然相齐,要教化齐王多走正道,不可心存邪念。若有不轨,当早奏闻,好使朝廷及早有备?。”
主父偃道:“皇上放心,微臣自会曲处。”遂谢恩退出。
主父偃领了圣命,即日便携了随从,沾沾自喜地乘公车奔赴齐国上任。
却说风流齐王刘次昌,这日正与阿姐在后宫调情,忽有太监转奏道:“钦封齐相主父偃一行,即将入都,特奏知我王千岁。”
刘次昌刚刚于阿姐风雨完事,正自披着睡衣吃茶,猛然听得此信,正自递向口中的茶盏当下停在胸前,心知大事不好,哪还顾上吃茶品茗,急忙胡乱穿了衣服,奔与纪太后商议道:“皇上命主父偃为齐相,只恐是来者不善。”
纪太后道:“我齐国乃是高祖所封,刘氏子孙,一向忠君守正,不务歪门邪道,即皇上亲来明查暗访又怕他做甚,我儿为何如此慌张?”纪太后哪里知道自家儿子与自家女儿那体勾当?所以虽然有前番不允主父偃女儿亲事嫌隙,只道是心底无私天地宽,并不在意。
刘次昌自己心中有鬼,当然惶恐不安。乃道:“主父偃善与王侯做梗,太后不见燕王刘定国的下场吗?”
纪太后道:“燕王确有乱伦之事,落得如此下场也是罪有应得。”
纪太后如此一说,更使刘次昌惊恐不安,可是又不能将自己与阿姐通奸事体告诉太后,只得道:“主父偃善是假公济私,前番不允婚事,今日必会吹毛求疵,却是如何是好?”
纪太后也知主父偃为人,心中甚是后悔,只得劝了儿子道:“早知今日,岂有当初?如今怨也无益。还是商议迎了过来,看看风向,再做道理。”刘次昌没有寻得良策,只得率众出城,排了仪仗,待至偃到,鼓乐齐鸣,甚是隆重。刘次昌跪接了圣旨起身后,抢前一步毕恭比敬将主父偃扶上车,主父偃见齐王如此尊重自家,心里还算满意。只道自己别去故乡已经十载,今日归时已为齐相,真是“别时布衣归时锦,意气风发好称心”。索性下车乘马,招摇过市,骄佚之态,不可自掩。
刘次昌等人将主父偃接入早已预备的相府,物什女奴女佣一应俱全,摆上茶来,刘次昌呷了几口便恭恭敬敬道:“次昌已在王府预备薄宴,为大人接风洗尘,请大人屈驾光临。”
主父偃一动不动揶揄道:“齐王今日看重我主父偃了?我主父偃不过是一齐相,是皇上派来辅佐齐王,不是派来监督齐国的。”
刘次昌本是一个胆小之人,见主父偃如此神态,话外有意,早已吓得额汗如雨,语无伦次道:“本王,啊,不,刘,刘次昌……如有冒犯之处,还请大人海,?海涵。”
主父偃大笑道:“齐王竟然如此胆小如鼠,难道做下何等亏心事体了?”
刘次昌更为惊慌,颤颤抖抖地拱着双手道:“请大人赏光,请大人赏光。”
主父偃见刘次昌已经尴尬得无地自容,因了尚未抓到真凭实据,也想顺便探探王府虚实,便笑着道:“?我王岂可如此?本相只是给齐王开个玩笑而已。齐王千岁如此看重本相,本相岂有不去之理?”
刘次昌听得,如释重负,忙稽稽首道:“谢大人赏光,次昌这便告辞。”一边说便惶惶如丧家之犬溜出相府,身后留下主父偃?“嘿嘿”奸笑之声。
是晚,主父偃乘车来到相府,早有纪太后领着齐国一班文武贤达在宫门外接了,并至宴席,酒至半酣,一群妙令歌女姗姗飘来。但见:
细管调来天上曲,长衫玩得琼花来。
舞袖飘然流金谷,歌声悠焉绕凤台。
这主父偃虽是垂暮之年,却也禁不得妖娆粉红。一双醉眼色迷迷直盯蝉羽薄纱,要寻内中那荡魂销魄的莲花,看到得意处兀自吟道:
妍歌展妙声,发曲吐令辞。
一弹再三叹,慨然涟瑶池。
还是纪太后老于世故,一见主父偃如此神态,早已明白十分。又听人道主父偃不但经常弹劾王侯重臣,而且还是个贪色入骨,嗜财如命的主。当即用目暗示次昌。这刘次昌究系一国之王,并非痴傻之辈,一见母后暗示,已知母后之意,当下两人一前一后悄然退出,步入后宫商议,纪太后道:“我儿今可知如何对付主父偃了吗?”
刘次昌喜道:“儿臣已经晓得了。”
纪太后道:“既然如此,你就快去办理。”刘次昌大喜而去。
欢宴已毕?,众宾客各自告辞,主父偃还有些恋恋不舍。回想在京之时,居于皇帝身侧,哪敢妄自造次。虽凭了二千石俸禄及外官送礼,日子并不清贫,却不敢弄花折柳,如今眼见众多美女,哪能按捺得住,恨不得当众搂将一个咬上一口。因了众客已去,只得依依回府。待至掀开帷帐,早有一女羞答答坐在牙床之上。定睛看时,确是娇若妲妃,艳如褒姒,只疑是那月里嫦娥下凡。正自疑惑,却见那娇娃款款过来,嫣然一笑,轻扭腰肢,贴入偃怀。一霎时一股幽香沁入心脾,直熏得他心猿意马,浑身燥热。此时因了刚刚所饮之酒,见了凉风醉意更浓,一发的风助酒势,酒壮色威。哪管她是“长鹅短鹅”,一用力便将秀色抱上牙床,那女子并不羞涩,当下慢解发髻,轻退裙钗……
待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主父偃方呼女奴过来侍候穿衣。刚刚用过早膳,便有仆役来报,说是齐王过府造访,已经等候多时。主父偃不能失了大雅,便即步入正堂。睁眼瞧时,却见绢衫锦绣绮,呈出青黄赤白绿,图有云纹卷紫草,又嵌梅艽与莲桃。回过头又见珍珠玛瑙,古玩玉器,?金币累累争相映辉,真个是奇光异彩,耀眼夺目。只把个主父偃看得两眼发呆。好有一刻方定下神来道:“千岁何必如此?老臣今奉旨相齐,本应倾其所有,孝敬千岁才是,只恨家无余财,不能如愿,今千岁却反其道而行之,实令老臣汗颜。老臣受之有愧,还是请千岁收回重礼,方是正理。”
刘次昌道:“哪里哪里。久闻大人诣阙上牍,宏论九策,置朔方,设五原,募贫民,徙富豪,劾卑燕,除垢王,天子眷宠,群僚敬仰,实是我汉朝大器。今日能得大人教诲,真是三生有幸,天赐人缘。些许薄礼,不成敬意,还请大人笑纳。”
主父偃心道:这斯却是贫嘴,即你倾尽王府所有,也难平我昨日羞辱。今便收了他礼,再做道理。因道:“既是千岁赏赐,老臣却之不恭,今且暂为保存,来日便即送还。”
刘次昌大喜道:“不成敬意,不成敬意。”
正说话间,府役禀道:“现有一伙乡民,自称是大人故交,要见大人。”刘次昌见主父偃有客人来访,便即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