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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老李广射虎除害 卫将军为国荐贤

此时已是黄昏时分,月挂中天,暮霭依稀。李广一行至一酒肆门前,灌强为给李广消愁解闷,乃对李广道:“今日将军为民除一大害,我等何不痛饮一番,以示祝贺。”

李广也正想借酒浇愁,便与众人一起下马来到酒肆。酒肆主人闻是射虎英雄李广,只觉自家蓬壁生辉,急忙拿出陈酿,烹就佳肴,殷勤招待。既然李广心绪不佳?,自然要放开酒量大碗饮来,一直喝得烂醉如泥方才罢休。店家却是厚道之人,坚决不收酒钱,众人无奈,只好作罢。因了李广大醉,众人怕他不能骑马,只好搀他徒步行走。待至文帝寝陵霸陵亭处,正值霸陵尉也醉,闻得马蹄得得,人声喧哗,便呵斥道:“何方刁民,竟敢夜闯先帝陵寝。”

灌强急趋前稽首道歉道:“灌强有礼了。我等乃是与过去的李广李将军一起,受霸陵县令之邀,在南山射死害人猛虎后路过此地,因天色已晚,还请亭尉通融则个!”

亭尉打了个酒嗝,怒气冲冲地道:“此是皇上禁令,即是今日的李将军也不许从此路过,何况被贬的李广。”李广尤自醉眼朦胧,闻得亭尉不许过路,遂大骂道:“这斯兀是势利小人,难道被贬的李广就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了吗?”

亭尉道:“你可以侮辱下官,究是不许从霸陵亭过得。”

灌强道:“亭尉不许我等从此过路,我等今晚如何歇息?”

亭尉道:“如不嫌弃,便宿于蔽亭之中,下官愿为诸位执戟守门。”众人无奈,只好夜宿霸陵亭内。亭尉却也守信,安顿了李广歇息?,自己便持戟守在门外,直到天明。翌日李广酒醒,众人道及此事,李广仍是余怒未消,决计要寻机报仇,遂大骂了亭尉一通,率众忿然离去。刚刚回到居所,便有皇上使者在家等候。使者宣了武帝命李广为右北平太守诏书后,李广立即缮就一牍,请皇上恩准命霸陵亭尉随军同行。武帝哪知还有此等龌龊之事,只道是李广与亭尉深有交情要得就便提拔亭尉,也未多想,便即照准。霸陵亭尉接旨,心知李广定要假公泄私,却也不敢抗旨,只得随军一同奔赴右北平。不越数日,李广便斥他行为无状,喝令斩首。亭尉心知无可挽回,遂仰天长叹道:“无罪之人反遭屠戮,公理何在?天道循环,恶必报恶,善必报善,公自有报应之时。”李广也不答话,挥了挥手,霸陵亭尉冤魂立便飞入九霄。

却说车骑将军卫青二战匈奴取胜后,更得武帝宠爱。除了得到大量封赏之外,大凡卫青所奏,都是言听计从。更加姐姐子夫又被封为皇后,卫青便是国舅,卫青所荐官吏,武帝一律任用。故而一时名声鹊起,显赫当世。争相入府做卫青宾客舍人。内中却有三人,一是田仁,一是任安,一是主父偃?。

田仁,字少卿,赵地陉城县人。其父田叔曾在吕后及文景两帝时为官,都道是忠厚长者,后来又迁升为鲁国相。田叔既卒,鲁王赐田仁百两黄金,田仁坚辞不受道:“田某决不以百两黄金而辱没先人之名。”及至长大成人,便求为卫青舍人。任安乃是荥阳人,自小孤苦贫困,为人赶车来到长安,想求得一个小吏也未能成功。后来自以为武功县乃是扶风西界小邑,英雄豪杰不多,在此易于出名,便去到武功县求为都亭小卒,后迁为亭长。后邑中人民出猎,任安经常为他等分麋鹿雉兔,所分甚为公平,众人尽皆喜欢。第二天百余猎人会在一起,任安道:“某某为何今日未来?”众皆惊奇任安记忆力。后来又升为三老,?出任三百石长。后因坐法被免后,投在卫青门下为舍人,与田仁特别友善。

因了田仁、任安贫寒,无钱贿赂卫府管家,管家便命二人喂恶马。二人同床而卧,田仁乃对任安道:“这管家实是可恶,不识我等英才,却来随意侮辱。”

任安对道:“就连将军尚切不识英才,何况一个小小管家?”此话恰被管家窃听,当即告诉了卫青,卫青本自宽厚,并未放在心上。因了卫青经常过平阳府中与公主叙情,每次都带田仁、任安两人同往。平阳府管家便命两人与平阳府中的牵马奴同席而食,两人甚怒,拔刀断席另坐。平阳府管家非常厌恶,便将此事告诉了卫青,卫青仍然没有追究。

却说这日武帝正在偏殿披阅奏牍,当有公孙弘、薛泽入奏,道是东夷十二万余口请求降汉,武帝道:“此乃天大好事,扩疆安民乃是天子职份,东夷既降,可置为苍海郡,派吏加强管治。”公孙弘、薛泽方才退下,武帝便召少府赵禹道:“方今国家正是用人之际,大将军府中必然多有贤良之才,卿可去大将军府中尽力选来。”

赵禹道:“臣闻将门之下必有将类。今大将军文韬武略可谓盖世,其府中必有栋梁,臣这便去到大将军府中,与大将军一起并举贤良。”当下出宫直奔卫青府邸?,宣诏择卫将军府中舍人为郎。诏书宣毕?,卫青请赵禹入座再次谢了皇恩道:“卫青以社稷为重,所举贤良必须经过严格考察,有德有才者方举。今府中舍人数百,以青愚见,只有三人可用。大人可对诸舍人一一考问,以观其才,然后你我二人各于手中写出姓名,看你我二人所见如何。”赵禹欣然同意。卫青首先命十余擅长文学之人与赵禹答对,卫青还道:“人才即在此间,好生挑选。”谁知赵禹没有选中一人。赵禹摇头不快道:“难道将军欺我不识英才吗?大将军府中为何养这等庸碌之辈。”

卫青笑笑道:“少府不必生气,一会儿前庭再看。”遂向管家丢了一个眼神,不一刻管家来报道:“已经列队完毕?。”

卫青便邀赵禹同至前院,逐一相看卫府舍人,一一问过舍人姓名。眼看只剩后面三人,赵禹仍然未见英才,正在大失所望之时,却是后面三人引起赵禹注意。赵禹在三人面前来回踱了几番,回过头来与卫青一起进入府中,各于掌中书写可用人名,然后双双伸出手来,互相看毕?,两人一同哈哈大笑起来。原来两人所书同为主父偃、田仁、任安三人,两人不禁都在心下赞赏对方目光。当下卫青置了酒晏,盛情款待赵禹,又将主父偃、田仁、任安三人请来一同边饮边谈。五人谈吐甚是投机,赵禹大喜,立便向武帝回奏道:“大将军府中三人均为不世之才,田仁、任安将来可使为太守,主父偃才气过人,只是过于清高孤傲,爱憎分明,必须先磨其骄气,然后用之,九卿之职不在话下。”

武帝道:“但凡才气过人之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些骄气,朝廷用人乃用其所长,朕自有主意,即先宣田仁、任安见驾。”

却说赵禹出了卫府?,卫青乃对三人道:“今圣上有诏于我府择其良才而用之,不日必当升迁。英雄暂栖卫府,也是卫青光荣。只是府中下人不识英才,有所怠慢,是我卫某之过,不必与下人计较。”

田仁、任安听了,知道是说他二人在平阳府与平阳家奴割席而坐之事,忙惭愧拜谢道:“多谢将军举荐之恩,前时我二人也有不少过错,请将军原谅。”说话间,赵禹又至,诏命田仁、任安见驾。

卫青即对田仁、任安道:“二公可备良马新衣见驾,以示对圣上尊敬。”

二人道:“我等两袖清风,哪有新衣良马?”

卫青大笑道:“卫某早已为你等备下。”遂命管家牵了良马,捧来新衣,二人换然一新,果真是风度翩翩,气宇轩昂,不可与往日同时而语。二人谢过卫青,随赵禹一起来到未央宫见驾。武帝一看二人风范不俗,心下亦自喜悦,乃问道:“二位各自有何专长,说来听听,好使人尽其用。”

田仁道:“提桴鼓,?立军门,使士大夫乐死战斗,臣不及任安。”

任安对道:“夫决嫌疑,定是非,?辨治官,使百姓无怨,臣不如田仁。”

武帝大笑道:“说得好,说得好。既然如此,就因才适用。命任安护北军,命田仁于河上护边田谷。”二人拜谢上任,因了各自政绩显著,未几武帝便又升任安为益州刺史,升田仁为丞相长史。

卫青府中三名才子,其中田仁、任安均不及主父偃,已被武帝任用,不知因了何事主父偃却一直不见武帝择用。主父偃乃是齐国临?(ZI)人,自幼学习长短纵横之术,后来又精读《易经》、《春秋》等诸子百家。经常与齐地的名流雅士交往,因其性情乖张,不合诸群,不但没有得到厚遇,反而常受齐地儒生排挤。家境贫寒,衣食无着,无奈飘泊于燕、赵、中山等地,均未得到重用。后又飘入长安,求见卫青,卫青见主父偃才气超众,遂暂时留在自己府中为舍人。卫青曾多次上奏武帝,力陈主父偃之才,一直不见任用,原想这次要与田仁等一起被皇上录用,谁知唯独主父偃不被帝用,卫青不知是何原因,便再次入宫奏请武帝重用主父偃?,武帝但笑道:“朕自有主见。”卫青无奈,只好回府如实告诉主父偃?,主父偃只有唉叹自己命运艰涩而已。

又过数月,主父偃已是身无分文,原来借用舍人的钱财无力偿还,时日已久,尽皆厌烦,索性不与主父偃往来。主父偃看在眼里,恨在心里,遂心生一计,何不缮一奏牍,详细阐述治国之道,上奏皇上,如若称了皇上心意,岂能不为重用?因自磨墨摆牍,伏案挥毫,用尽平生所学,直抒治国安邦之道。洋洋洒洒,辞正理透,虽不合武帝治国大略,却也有些道理。其奏道:

“……国虽大,好战必败;天下虽平,忘战必危。且夫怒者逆德也,兵者凶器也,争者末节也。古之人君一怒必伏尸流血,所以圣主重行之。专务战胜穷武者,没有不后悔之?人,过去秦皇仗战胜之威,欲攻匈奴,李斯劝道:‘不可。匈奴无城廓居所,迁徙游动如鸟之举动,很难制伏。轻兵深入,粮食不济。携带粮草,行动迟缓。得其地不足为得利,得其民不能使为奴婢,胜利后还要将其杀戮,又不是圣明君主之心。耗费中国资财,大快匈奴之心,这不是长久之计。’秦皇不听,遂使蒙恬率兵攻胡,开辟北地千里,以河为界。然后又发天下男丁固守北河。暴兵露师十有余年,死者不可胜数?,终不能越过北河。是因人众不足,兵革不备?不,乃是大势不可也。又使天下水陆不断向北河转运粮草?,男子疾耕不足供应粮饷,女子纺织不能微供帷帐。百姓贫苦,孤寡老弱不能相养,道路死人两下可以相望,天下才开始叛秦。及至高帝定天下,略地于边界,闻道匈奴聚于代谷之外而欲攻击,御史成规劝不听,遂有平城之围。高帝深悔,乃使刘敬往结和亲之约,然后天下不再动干戈。故兵法道:‘兴师十万,日费千金。’匈奴难得而治非一世也。行盗侵驱乃是职业,也是天性。如果上不学虞夏殷周之德,下却尊循近世之失误,此臣之所以忧,百姓所以苦也。兵久则乱生,贫苦则思变。边境之民过苦则有离心,将吏相互猜疑政必不和,故而尉佗、章邯才得以趁机作乱。秦政所以不能畅通,是因其权分于二子,此得失之效应也。故周书说:‘安危在出令,存亡在所用。’愿陛下详察,少加意而熟虑焉。”

奏牍缮就,诣阙入奏,武帝览毕?,见八事述律令,一事谏伐胡。这劝谏伐胡一事却与武帝既定国策不合,不知武帝是否择用与自己政见不同的主父偃?,且看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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